一年了,繼續營營役役卻不知為了甚麼,上班上學繼續捱貴價擠人海,在辦公室繼續給老闆凌辱,在學校繼續接受普通話教的中文,放飯繼續買坐底四十大元的碟頭飯,下班時間繼續OT沒有補水,下課坐地鐵繼續被中坑阿嬸咒罵廢青不讓座,趕時間的想坐的士繼續架架拒載,回到家開電視繼續只得一個垃圾台,看看新聞繼續只有梁超然無限長廢話soundbite……回到所謂「正常生活」,即便如此。

一年前由第一枚催淚彈的出現後,這個叫香港的地方,甚麼虛妄的幻想都給顛覆於現實中腐朽下來,你曾經相信的,你曾經依賴的,你曾經對之抱有寄望的,都隨那刺眼刺鼻的白煙消歿。

有人相信過民主回歸,相信過警隊受人景仰,相信過手握公權的人會有對公眾負責的自覺,相信過在這小地方只要努力就有向上游的機會,相信過許多可喜的事情,然後七十九天的敗仗告訴我們,那些美好的想像都全然錯誤。叫人拳頭繃起來的事情每天都發生著,甚至到了吃不消的境地,一切卻沒有停,活著的人仿如一名手無寸鐵、體質軟弱的妙齡少女,每分每刻給凌辱卻無反抗之力,每呼喊一聲就被姦污得更大力。總有人很享受被強姦的,或是久旱逢甘露,那種奴性完全體現在洋洋得意的臉上,哪管舌頭沾了鞋底赤紅的污漬,這世界是有人如此的。

七十九天大敗而回,幸好在血淚以外居然還有點得著,總算照妖成功,看清了太多你曾經以為是同一陣線的怪物。這一頭頭奇形怪狀的怪物,從來不希望抗爭成功,因為一旦成功,他們就沒有油水可撈、沒有光環可戴了;最重要是給外媒拍過照,動員過百萬人出現的唱K大會目的是為了表達民意,表達完就記緊有秩序退場,要拾好垃圾,因為我們都愛香港。七十九天,足以生出很多筆帳,過去很多人追數了,我也不再特別提哪些人是妖是怪,反正大家心中有數,那些離地的、妄想的、無謂的、篤灰的、阻礙同儕的,都不比那些藍血族群清高。

不管在街頭或在家裡看新聞,我都哭過,哭的理由很簡單很無謂,純粹覺得怎麼我們都努力那麼多還是得不到應得的,後來自省又覺得哭來太無謂,因為生活了這麼久也應該習慣,我們從來沒有試過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一個人不是有希望有能力有信心就可以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因為他欠的是權力,而權力不是努力得回來,而是這社會上永遠有一群既得利益者一生出來就有權有勢,那你奢望甚麼?香港地就是一個如此荒唐沒希望的地方,小時候學的仁義禮智都在烏托邦發生,在香港,財大氣粗就是道理。

我不明白,為何一個從小依戀的地方會變成現在的頹喪樣子,年輕的人想挽救,就一次又一次被擊打中傷,那些迂腐的彷彿要把整個香港都抱進棺材才安樂,偏偏甚麼權力都在他們手中呀,你反抗就是罪,你覺得不公平就是你不夠努力,你覺得社會不好就是你這一代人的錯,通通都是制度對,活的人應該去死,裝睡的人最清醒,老一輩應該有權愚弄香港直至世界末日。少女如何被凌辱也好,你就順順強姦犯的意思,不要喊痛,不要感到委屈,這叫包容。要用大愛感化蠻漢,用歌聲感召他停止抽動,要相信他也可以是個好人,這叫愛與和平。

我們都善忘,我們繼續生活。鳩嗚團夜夜叫囂卻不再想果效,泛民還繼續相信可以用議席贏未來,超然的人繼續超然,倫理繼續給顛覆,社會繼續淪陷。甚麼一周年,我認知裡一周年是用來紀念好事的,這一年卻不停勾起那些厚重的傷疤,那些痛、那些恨,其實沒有磨滅過。政治這回事,真的太黑暗,而可以不管的話,誰想要管?我也想日夜自顧自的生活只想到哪裡玩吃甚麼東西一切享樂至上不就最好,現實卻是我想擁有的生活不斷給侵蝕,我的家、我的思想、我的盼望,甚麼都失去的時候,恐怕追悔莫及。

這一年誰都過得不容易,事實也是一直以來,所有沒權沒勢的人都過得不容易。我們的社會不但貧富懸殊,連智商都懸殊,不過跟權勢成了反比。最唏噓的是,你內心其實清楚明白,這裡是救不回來了,卻又犯賤地想找活路,大概是愚蠢的深愛作祟。一年?兩年又如何?五年嗎?十年嗎?誰會記得那份痛?

記憶不能保鮮,而且有權的人都失憶,你看暗角七犬和豬經萎便知一二;但趁我們還健在,就勿忘胡椒和催淚煙的氣味。是這份痛,將讓我們更懂追求。

 

作者:紅白藍孩(本文章由聚言時報授權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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