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香港悶熱得很,政治氣氛令人更鬱悶,且天天戴着口罩,每天也難以呼吸。

可是七月以來,天空特別蔚藍,是否老天刻意支開烏雲,讓晴朗的天空安慰香港人?這個想法當然是一廂情願,有專家解說,藍天可能跟疫情下人類活動大減有關,路面車輛減少了,空氣中的懸浮粒子隨之而減少,雲層也就不易形成。如此推測,當然還需要靠更仔細的觀察和科學研究去印證。

黃照達的辦公室也看到藍天,窗前放着大屏幕和繪圖板,每天以這個時代的天空作背景,完成報章連載的政治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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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 This City 變成 That City

對很多港人來說,今年七一是香港的分水嶺, 6 月 30 日還在說的話, 7 月 1 日突然變成違法(或不肯定是否違法)。對黃照達來說,這個日子也成為作品的分界,他把雙手放在工作枱上,比着手勢說:「This city is there⋯⋯而家嗰個城市已經走咗。」除了每天的《明報》專欄「嘰嘰格格」,副刊「星期日生活」也刊載他的作品,本來以「This City」命名的全版漫畫,滿載黑色,明刀明槍諷刺這城的荒謬;現在作品改名為「That City」,富色彩的人物故事,傾訴着那城自由隕落帶來的感觸,亦是畫家的內心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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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唔係恐懼咁簡單,而係嗰種絕望,香港死啦完啦玩完啦,嗰種情緒係好強烈。」

消沉、心灰意冷,情緒起伏不已,若用以往模式畫下去只會愈見辛苦,於是他索性換個方式,繼續畫。

以往,黃照達也嘗試過不同風格,首次在報章刊出的是兒童漫畫,那時候還在摸索階段, 2007 年在《明報》副刊時代版推出「嘰嘰格格」專欄,開展政治漫畫生涯。傳統政治漫畫大多會把人物醜化,放大五官特徵,令表情更加猙獰。黃照達走另一路線,小格子中的人物面目模糊,戴上煲呔便成了特首,穿上制服便成了警察,每每向着同一方向整體排列,在他眼中,人物只是扮演不同角色。他筆下線條工整利落,以幽默方式、隱晦地諷刺時弊,希望作品不止是宣泄情緒或重複新聞事件的一點,而是連出一條線,引發讀者思考事件背後原因。由曾蔭權時代開始畫起,起初以抽離角度回應當下,來到近年,題材總是離不開政治事件,當荒謬累積到一個程度,他也難以再抽離下去,在報紙框以外,嘗試不同的創作形式。

令人窒息的氛圍 講空氣污染也是罪?

經過社會運動,再遇上疫情,市民正努力適應這種不正常的狀態,國安法竟在短短一兩個月間壓下來,突然間,人人自危。向北望,即使看來跟政治無關的事,也有機會觸及政權的紅線,環境污染便是一例。內地九十後青年劉曙,成立民間環保組織,研究湖南污染問題,懷疑因披露檢測數據「被失蹤」十天,事後親友得悉她被國安局行政拘留,理由是「泄露反間諜工作的國家秘密」。國安法之下,在香港揭露空氣污染,會否有機會背上罪名?

「當社會上有人依然好勇敢企喺真相嗰面,相信有人出咗嚟之後,其他人就會敢出嚟,一定要靠成個社會努力,唔係靠一個人或非政府組織(NGO)努力去做。」

黃照達也在大學裏做研究,分析香港近年的政治漫畫,當中包括社會運動的文宣,伴隨國安法而來的不安感,如污染物瀰漫空氣中,無形地影響着他的研究,做訪問時小心翼翼,派問卷也擔心無人填。可是,有些研究還是要做,他認為 NGO 亦是靠着做調查,建立獨立性和可信性,在官方機構以外,為社會提供重要指標。

「而家感覺好似睇 Marvel Endgame ,好似覺得係死硬。真相?無㗎喇。真係好靠有人肯企出嚟,但企出嚟之後要有其他人支持。」

環境變壞 如何如常呼吸?

訪問前幾天,另一位漫畫家阿塗被雜誌通知,因改版關係,他的連載專欄要終止,黃照達的報章專欄暫未受波及。對他來說,自由的框框從來存在,問題是界線由誰來界定。政治題材敏感,黃照達時常會被問道:你驚唔驚?

「其實收窄咗好多,毋庸置疑,但問題係你嘅反應係點?收窄咗,繼續做囉,我唔畫就無咗㗎喇!我個框原本咁多,而家畫少咗,咪睇吓可唔可以撐番大啲,只要繼續存在,無違背良心已經夠。」

言論表達和學術研究,跟呼吸一樣,本應自由。政治低氣壓籠罩,控制自由的無形之手猶如空氣中的污染物,眼看不見,卻足以讓人慢慢窒息。唯有捍衛自由呼吸的基本權利 — 漫畫繼續畫,新聞繼續報,研究繼續做,環保議題要繼續被探討、被揭露 ,才能為變壞的空氣和環境提供一線生機。

願香港人有天可以脫下口罩,自由大口地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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