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於9月9日卸任立法會泛民飯盒會召集人,無職一身輕,與傳媒茶聚暢所欲言,透露打算明年不再角逐連任,結束12年議員生涯,快活地重拾原來的法律專業工作,多點時間陪伴家人,做回自己。我這個意向,若被解讀成對香港及民主運動心灰意冷,是意會錯了。
從23條關注組、45條關注組,到2004年起擔任立法會議員至今,一路走來,參加過2007年的特首選舉、2010年的五區公投、2014年79天的雨傘運動,亦參與了2015年否決受制於全國人大常委8.31決定的政改方案,並時刻設法阻止法治倒退,自問已竭盡所能,無愧於支持者、香港市民以至國家。九七回歸後,自由、法治這些香港人以為理所當然千秋萬世存在的東西,其實不進則退,要很多人花很大氣力在各自崗位持之以恒保持不倒退,殊不容易,而又不能量化成績。
無論如何,即使我將來告別議會,返回法律界工作,守護法治與一國兩制仍然是我和每個香港人的義務。
至於爭取普選這項苦差,自問努力嘗試突圍,但可能資質有限、環境變了,或時機未到,沒有寸進,普選目標繼續遙遙無期,不能說不沮喪。莊子云,有涯隨無涯,殆已。香港民主運動以至公民社會該如何往前走?我想,應該留給有質素的年輕人用他們的方法去嘗試。
我在政界初出道時,滿腔熱誠,想像自己能夠在民主運動做出多少成績,亦請教過已故民主派元老司徒華先生。此刻,華叔格言「成功不必我在,功成其中有我,於願足矣」浮現腦海,頗有領會。
主觀意願打算明年不競選連任,並非因為對政局或香港人心灰意冷。我退,正正因為眼見新人輩出,雨傘運動產生的傘民、傘後組織如法政匯思、杏林覺醒等,令我期待新人事新方式產生意想不到的化學作用,成就我未能成就的事情。
在過去一年激盪的日子裏,我深刻體會到,年輕人有不少新的想法,同輩之間脈搏相連,不必多解釋便能互相了解,即使我亦明白年輕人為何有某些想法、某些表達方式,但由於經驗與年齡上的落差,始終不是身同感受。我的三個兒女現在20多歲,從他們身上,我有同樣的領悟。
年長一輩不應「阻住地球轉」
《基本法》保證「五十年不變」限期是2047年,今天的年輕人會想像2047年香港是甚麼模樣,18歲的黃之鋒現在會開始思考修改《基本法》,因為32年後這輩年輕人正值盛年,香港變得更好抑或更差,何去何從,是龍是鼠,與他們有切身關係。我今年57歲,32年後不知身在何處,2047可說不關我事;但我18歲時,1997關我事,對回歸後的香港亦有一番想像。每個時代的年輕人受自身經歷影響,價值觀與生活目標不同,追求的方式亦有異,年長一輩不應「阻住地球轉」。
近期母校香港大學發生「等埋首副」的副校長任命事件,我見到一些「阻住地球轉」臉孔,包括梁智鴻、李國章、宋恩榮、盧寵茂等,令我十分氣憤。他們食古不化,與時代脫節,六、七十歲自以為傲的「成功」之道硬是要套在現今年輕人身上;他們缺乏同理心,不去了解年輕人的想法,只會批評年輕人的表達方式,懲罰他們不屈從權威;他們戀棧在社會的位置,不讓路予年輕人。
我曾擔任主席的香港大律師公會有個良好傳統,就是主席卸任後不會回頭又成為執委或小組成員,佔位置不放,剝削新人機會。戀棧,只因自以為是,看不起其他人;其實,「呢個世界冇話冇邊個唔得」。
萬物有時,進有時,退有時,社會持續進步的自然定律,是一代新人換舊人,我願以身作則。
萬物有時退有時 【梁家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