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出生,在香港定居了二十多年的朋友P某天對我說:「我很想念殖民地時代。」
P是一個不問世事的人,在網路,有不少人會視他為「港豬」。他賺錢很多,在中環上班,會讀一些中環童話故事,去令自己自我感覺良好。政治新聞他會看,看的只是免費電視台的版本。某些報紙不合他心意,就會改那些報紙的花名,如毒X等等。對他來說,他覺得香港現在很麻煩,但他也沒有辦法。
「我有新加坡護照,香港只是三粒星身份証。有什麼事情,我都可以回新加坡。反正,都沒有言論自由的了,有什麼所謂。」P說:「但始終,我都是懷念殖民地時代。我真的不介意我的上司是一個有能力的外國人,也不願意給現在那些沒有能力,水鬼升城隍的中國人去管。」P活在中環這租界,已見不少「鬼佬」。但他的朋友、前同事、大學同學等等,都有不少跟中國人工作。「他們很有錢,來香港開公司,要分香港這些餅。於是,只要有錢,就什麼都沒所謂。他們明知那些手機應用程式有毒,都沒所謂。反正,用錢打廣告就好。香港人很快失憶,很快忘記。」
有時我會想,香港人特別快忘記,是因為他們覺得記住,都已經沒有用。
「說真的,現在你看,所有事情都是糟透頂的。」P的男朋友是當副校長的,每天都聽他去「申訴」他的職場的白痴事:「香港的教育,是爛透頂的。老師總是做無聊的事。什麼國民教育、生涯規劃,之後又要應付公開試。老實說,如果沒有家底,沒有父幹,你沒有大學學位,而且是專業人士的大學學位,你憑什麼買房子,憑什麼結婚?真的憑的一腔熱血嗎?現在的教育爛得這麼透,還有人讀教育學院,還要升格做『教育大學』,你說是不是白痴?」
我也不會這麼說。畢竟,教育大學又如何?大學畢業,都是做健身教練,或是做保險經紀,財務顧問,也可以賺一餐。
「那你中五出來做呀?可以多賺幾年錢。」P就是這麼刻薄:「總之,九七過後,就是一堆沒有能力的人處理香港。我很同意你朋友呀……」
那個朋友。
「陶傑呀。」P看著我。
我和他不是朋友。我和他是前輩跟後輩的關係,他是我的老師,我在他身上學了很多事情。我對著他,一直都懷著敬意的。
「怎麼說都好。」P說:「我覺得陶傑說得對。總之,九七過後,各方各面都壞得沒辦法再壞。政客就只會為自己利益做事。搞什麼佔領?對著中共,可以因為你佔領就給你民主?他還有面子嗎?中國人,最愛就是面子。」
一切只是面子問題?
「不是,只是問題是,很多政策,根本不應該這麼行的。自由行,你吃了兩三年,就要想如何處理以後的經濟發展問題。2003年到而家,什麼都靠大陸。香港還做出什麼樣子出來?我想,現在香港的政策,基本就是維穩。只要所有東西,由食水、食物、電力,都靠大陸,他們就會覺得香港不會變出什麼來。」P看著我,以為我會回應什麼。
我不知道的。我只是一個時評節目主持,我沒有收風的。
「總之,現在香港爛得沒有辦法再爛的了。生孩子的人,都是不負責任的。被我男朋友那班教畜同事教,教完讀香港的大學,做那些海歸的手下,做二等、三等職場奴隸,想想也真的可憐。」
各位看官,其實我的人生,都不是那麼悲觀的。相對P,我簡直是正能量寶寶。
「留在香港,都是為錢而已。」P說。
這一點,我相信,你去中環問十個人,九個會跟你這麼說,剩下一個跟你說「留在香港,因為我愛香港的」,大抵是立法會附近上班的政客吧?
中國沒什麼不好的。我跟P說:「至少你還賺到很多很多很多的錢。」
P說:「對,錢不可以買到快樂,但可以買走很多不快樂。」
法官大人,我沒有補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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