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獨主張： 香港言論自由與一國兩制的試金石 （楊岳橋）

2016-07-08　楊岳橋　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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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倡港獨，是一種政見的表達。在《基本法》和人權法的保障下，香港市民享有表達政治取向的自由。我反對港獨，但尊重任何人士行使其言論自由，亦會盡力捍衛港人法律權利；偏偏，一觸及港獨話題，一國兩制下另一邊的「那一制」便動輒文攻武嚇，滿口槍槍炮炮。

張德江訪港談及港獨時說，一旦香港亂了，大家都要「埋單」。兩日後，中澳法學交流基金會團長馬恩國引述基本法委員會副主任張榮順稱，中央對付港獨「要法律有法律，要槍有槍，要炮有炮」。「槍炮」是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而「法律」，當然就是指基本法第18條。基本法第18 條第4 段，人大可因「不能控制的危及國家統一或安全的動亂」而宣布香港進入緊急狀態，中央政府可頒令在港實施全國性法律。

基本法是憲法層面的法律，用以規範政府的權力。若政府行為違反基本法，政府就會被法院裁定違憲失效；而市民行為不符基本法，則沒有任何罰則。律政司曾指，鼓吹港獨違反基本法第1條（中港不可分離）和第12 條（特區直轄於中央政府），卻未能臚列具體哪些行為是市民會「觸犯」基本法。而京官近日言行，似乎在暗示當局會用第18條來「懲罰」港獨倡議者。

刑罪條例兩條文存在問題

律政司稱正循《刑事罪行條例》處理港獨問題；親建制人士又認為，倡議港獨違反刑事罪行條例第9條和第10條。第9條第1段列出「煽動意圖」，包括「引起憎恨或藐視女王陛下本人……或香港政府……或激起對其離叛」；第10 條則禁止任何人作出煽動意圖的行為、發表煽動文字或發布煽動刊物等。

這兩條條文都存在一些問題，例如法律上何謂「離叛」，現存案例已是50多年前的事，當時仍未有人權法和基本法。回看殖民地政府的檢控手法，明顯不符文明社會標準，而普通法中亦已有煽動罪，外國案例也會加入額外條件來增加定罪難度，包括需要意圖煽動別人「即時」以「暴力的行為傷害其他人的身體或破壞財物」，或「製造騷亂」以達至目標等等。

港大法律學院副教授戴耀廷認為，討論港獨，以至提出實現港獨的具體方法及行動，甚至鼓動他人參與實現港獨的行動，只要所建議的行動本身是合法或不涉及暴力，很大可能不違反第10條。然而，和平地宣揚港獨就可免於被檢控？那視乎律政司如何演繹條文。年初旺角騷亂，律政司捨非法集會罪，而改控自1970年修訂後從未動用過的暴動罪，其中82名被捕人士有16人獲撤控，起訴時是否有必要控以重罪，或可見端倪。

另有說法以考慮限制和減損《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條文去阻截「港獨」，指國際間會參考1980年代制訂的「Siracusa原則」。馬恩國引述原則第29條稱： 「當一個國家要去保護自己的存亡或領土完整，或其政治獨立被外力武力推翻時，該國家可以用『國家安全』為理由，去實施措施限制《公民權利和政治權利國際公約》中所賦予的國民的權利。」

法政匯思的任建峰反駁指，第29條只限於有人以武力或要脅用武力去威脅一個國家的存在。如果只是因為有人╱組織「講幾句」就要限制言論自由，是明顯違反「Siracusa原則」。他又引述原則第32條，強調不可以國家安全為理由去壓制反對聲音或鎮壓人民。

啟動基本法第18 條中港都要付沉重代價

簡言之，刑事罪行條例第9條和第10條的缺陷，在基本法和人權法之下或會因為違憲而被裁定失效。至於倡議港獨者會否被拘捕或檢控，則看特區政府對人民基本權利是否採取審慎態度並予以尊重，抑或跌入無可挽回的以言入罪不歸路。人大和中央政府會否因為覺得港獨「哽耳」而啟動基本法第18條，用槍炮「懲罰」倡議者，則考驗中央政府有否信守一國兩制的莊嚴承諾。若單純因為言論不中聽而啟動第18條，中港兩地都要付出沉重代價。而香港人若怯於威嚇，選擇不去捍衛基本法所保障的言論自由，我們便會正式與大陸接軌，一國兩制便告消亡。

終審法院非常任法官包致金月前就港獨問題表示，不能只因為你不同意某人的意見、覺得他們的主張危險，便不容許他們表達。終審法院審理2005年梁國雄議員被控舉行未經批准的公眾集會時，亦曾指出法院對基本權利的演繹須採寬鬆的態度，以盡量保障基本權利；相反，對於限制基本權利的條款，則應採取審慎的態度。當局會怎樣對待港獨倡議者，將是香港言論自由的試金石，也是一國兩制的重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