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事地產的女性朋友問過我,「不如一齊去京都好唔好?」我說,台北更好,clubbing 好,夜市好,還可以住 W 呢。(那時候台北未有 Mandarin)
 
任職高檔品牌的女性朋友問過我,「不如一齊去京都好唔好?」我說,Perth 更好,Swan River很美,又可以抱抱樹熊,那裏的 Nobu 比香港的 Nobu 更有創意。
 
貴為大律師的女性朋友問過我,「不如一齊去京都好唔好?」我說,Budapest更好,多瑙河充滿詩意,Heroes’ Square 雄偉壯麗,布達拉宮撼動你的心靈。「葉生,布達拉宮唔喺 Budapest。」Budapest 唔係布達佩斯咩?「Budapest 係布達佩斯,不過布達拉宮唔喺布達佩斯。」竟然咁 tricky。
 
很多朋友也提議過去京都,葉某一推再推。你問我,乜京都咁唔掂咩?
 
剛好相反。
 
對我來說,京都是全世界最 magical 的地方。
 
你的心目中,應該也有個 magical 的地方吧。
 
所謂 magical,就是別人一提起這個地方,就會立刻把你帶到你的記憶某處,讓你興奮地、又沉重地,想起那個城市的名勝景點、大街小巷,無論是吃過的、住過的、觸摸過的、呼吸過的,也會像一格格發黃了的 Polaroid 照片一樣,在你腦海裏清晰又模糊地略過。
 
只去過一次京都,就是跟她去的一次。除非能夠再跟她去一次,否則我的人生應該不會再有另一章京都故事。其他人去京都的清水寺,肯定像我一樣,如果天下起雨來,會黯然的歎息:「How unfortunate,難得嚟到,竟然落雨。」一生起碼去過五次京都的她說:「土豪先生,呢度落雨仲靚,天公幫你造美,都唔識感恩。」
 
她沒有騙你,感恩兩個字從那雙明眸透視出來。看著她雪白的皮膚,平坦的胸部,短短的小馬尾,小小的斜孭袋,軍藍色的冷衫,你會很想從後擁著她,跟她一起從清水寺遙望這優美的雨景,聽著清脆的雨聲。
 
也在第二天跟她去了另一寺院,我忘了寺的名字,只記得她叫我不要忙著拍照,因為來到這裏要誠心參拜。見她雙手合十,眼睛緊閉,嘴角卻微微揚起,一定是貪心的許了很多個願望。我沒有聽她的,趁她參拜的時候,拿出相機偷拍了幾張,不過是拍下她的 side profile。
 
其後,沒有刻意安排什麼節目,只是在這個古城隨意的走走逛逛。
 
有她在旁,就算只是經過簡單的平民瓦簷,也覺樂趣。
 
當然,我們也吃過很多、很多、很多餐懷石料理。
 
原本我是在 Kitcho 訂了位置的。
 
「你訂咗邊間 Kitcho?」她問。
 
「乜有好多間咩?」我反問。
 
再查一查,我訂的是 Kitcho Arashiyama,公認是京都最好的懷石料理。
 
「土豪先生,Kitcho Arashiyama 唔係最好,係最貴。」她沒好氣的說。「不如帶你試吓 Hana Kitcho 好唔好?」
 
如實說,好吃嗎?不懂欣賞懷石料理,味太淡,但酒是好好好好好喝。整頓飯的 service 一流,但不要拿我來作準,因為餐廳內差不多每位職員都記得她,跟她有說有笑。
 
既然又有懷石料理,又已沿路一起走過半里長街,又怎會少得當天旅館的門牌?
 
旅行之前,跟她說,我準備預訂京都首屈一指的 Ritz Carlton,怎料給她笑到翻天。
 
「土豪先生,如果你訂到俵屋嘅話,不如我先考慮同唔同你去呢個trip,好嗎?」
 
就是因為這家叫的旅館,我要足足多等兩個月才能成行。五千幾蚊一晚住間旅館,有乜咁巴之閉?
 
到步一刻,真相大白。
 
旅館的門口平庸得出奇。
 
我的右腳還未踏出車門,已經有位老伯伯忙著要替我們把行李拖進旅館內。當然不想讓老人家為我們幹這些粗活,但老伯伯用誠懇的眼神向我們說,他堅持,因為他很樂意這樣做。走到前台,還不用我報上名來,已經有人向我恭敬的說了聲「Mr. Yip」。
 
很快,一位身穿和服卻眉目含威的徐娘,引領我們到房間。

原先以為旅館裏面,也會像它的外在一樣樸素,誰不知一進去,才知道自己大意了,竟然忘記「簡約」和「樸素」的一線之差。「樸素」是廉價的,「簡約」是要精心打造的。
 
五千蚊一晚,現在明白了。
 
一個類似客廳的空間,一個睡房。
 
一張甚有古董味的木枱,兩張相比之下較有現代感的木凳。
 
一個倘大的浴室,陳設著典型的日本式木製浴缸。
 
有電話和電視,但它們沒有顯得太過格格不入,只是靜悄悄地躲在某處,避免打擾著閣下的寧靜。
 
客廳和房間均有一扇趟門,門後是一個私人花園。綠油油的草地、茂密的小樹灌木、不規則的小石春和大石頭。
 
和服徐娘介紹完房間之後,悄悄關門離開。想不到這位彷彿從古代穿越到廿一世紀的日本女子,竟然說得一口如此流利的英語。從和服女子身上,體現了俵屋精神:保留一貫的京宿傳統,又巧妙配合 modern conveniences;儘管有著三百年的歷史,仍然毫不費力就跟得上時代步伐。
 
什麼是京宿傳統?就好像我們晚上外出,當我在俵屋的門庭位置穿鞋的時候,實在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我的布鞋明明在機場等候的士的時候,不小心沾了一點污蹟,但我再看見這雙鞋子的時候,污蹟竟然不見了,整雙鞋子像全新一樣,原來是他們替我清潔好。這就是京宿之最的待客之道:小心的看,用心的聽,細心的做,從不在你面前大搖大擺地邀功,只是默默在你的不遠處看守著。
 
最後一晚,開著趟門,坐在花園前面,坐在一桶冰塊旁邊,喝了很多旅館為我們準備的梅酒。
 
倚著我的她問,你而家有幾鍾意 Kyoto?那時候,喝得太多,思想遲緩,想不出說什麼。
 
現在懂得回答了。
 
好鍾意,鍾意到嘅地步係,如果以後有人提議和我去京都,我會跟她坦白說:I don’t think you’re good enough for Kyoto。


 還記得當天旅館的門牌

 https://www.facebook.com/marcusyiph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