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般咸道夜斬古樹的事件,你得要讚一讚特區政府,尤其是路政署。他們竟然「不尋常地」加班:你知道嗎?要政府部門周日回應記者或電台時評節目的提問,幾乎是沒可能的。但他們竟然一反常態,在周末,風和日麗,最熱的立秋日夜都古樹,樹都斬了,也沒有人可以挽回了。

然後?然後也許有些有心人,會把那幾棵樹根當成是民主牆,說要留言,要緬懷。也許有一些區議員或政團會出來做後續公關,支持斬樹的就會說:「這是必要的痛。」;反對斬樹的就會說區議會是大樹殺手,再用最煽情的說話去給大家一點腎上腺素:日軍侵華樹不倒,香港回歸大樹亡……云云。

過一兩天,又會有新的話題出現,比方說某些新網媒會訪問一些黃絲帶的「偶像」級人馬,談談大陸新移民,又或是談談鉛水那沒有解決方法的「民生煩惱」。那四棵樹,又算是什麼?

我的朋友往往都會為我提供很好的出口。

當我覺得政府斬樹斬得離奇地快的時候,我有一位家住在中西區的朋友,覺得「反斬樹」的人,是白痴的黃絲。這位朋友非常有趣。在中環某投資銀行上班,收入中產,有兩層樓,一條狗。兩口子生活非常愜意:有空去旅行,周末會去MO吃八百元的 brunch 面不改容。他是一個活脫脫地生於建制,活於妥協的「成功人士」。早陣子大陸出現吃人扶手電梯事件,網路上出現很多「國內人教我們的溫馨提示」,說1、2號踏版是危險,3號才是安全的圖片。他的反應很有趣,在面書呻說:「香港人,真是麻煩,又要威又要戴頭盔。那麼驚,就走樓梯吧,又可以減肥做運動。怕什麼?」更可笑的是,他下一個面書貼文,就是他跟他的婆婆上酒樓飲茶的照片。我心想,這種中產,應該是用私家車載婆婆吧?由家去茶樓,婆婆也一定不會用到扶手電梯,更不會覺得這個世界有一些老人家,要坐地鐵,也要用扶手電梯吧?

對於忽然離開的四棵古樹,我這位銀行家朋友的反應就更直接:「香港人,塌樹的時候又說傷人死人,現在人家防範於未然,做得好呀!為什麼要吵?人家都有專家說是有危險才會斬吧?你們吵什麼吵?」

對,香港有一大部份的成功人士,是這樣想事情的:只要是專業人士說的話,都一定是對的。他們會覺得,只要那個人會做肝臟移植手術,那個人說的話多麼的不合邏輯,都不可以,也沒有資格質疑。他們會覺得「專家話」就是天條,不可侵犯。他們認為,這個世界有任何問題發生,是不應該向制度埋手,不應該質疑制度。在香港,如果發生扶手電梯吃人事件,首當其衝要出來負責任的,就是簽署每一個電梯牌照的機電工程署。但我的銀行家朋友,是不會覺得政府錯的。他會覺得「你們那麼驚,就走樓梯吧」,「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人不轉心轉」。總之,在外的事情,大是大非,我們沒有辦法處理,於是就改變自己心境吧?斬了樹,等巴士的時候大熱天很曬嗎?為什麼不開車?為什麼不叫 Uber?「我覺得三十幾歲人仲要坐巴士好可憐囉」不是潮文金句,而是真實的這種中環中產銀行家朋友的心聲。

至於樹的問題,我在電台節目也談過很多次了。要處理香港的樹,不是把他們斬掉,而是要設立更理想的樹木管理系統。香港要有樹木法,用法規去管理一些私人土地上的樹木,要有更好的樹藝師訓練機制,需要為香港這片彈丸之地的的樹木提供良好的照顧。

可惜的是,這些事情,都沒有人去管的。因為,市民很難參與:樹木法?是什麼?是叫立法會議員做的嗎?樹藝師?是什麼?要讀書嗎?我為口奔馳,讀什麼書?

所以,你不難發現,斬樹,是香港政府處理問題的方法。當有問題出現的時候,他們不會選擇去解決問題,而是解決提供問題的人,就可以了。佔領運動,他們不會解決政制問題,而是解決佔領的人就好。貧窮問題,他們不會解決經濟結構問題,而是解決貧窮人口,令他們不會有意見,不論是給他們白痴的電視節目,或是直接給他們喝鉛水,只要解決貧窮人口就好。拆遷問題,他們不會解決在地住民的生活需要,而是解決他們,給他們錢,令他們收聲就好。

一切一切,都是很香港,很我的中產銀行朋友。我早就知道這是香港生存的法則。在香港,妥協主義者(conformist)都覺得自己活得很好,沒有燒到自己那一疊,又何需抗爭?



 https://www.facebook.com/kengo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