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微軟的一手內幕：Windows 10是怎麼出爐的

科技

2015-07-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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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嗅注：7月29日，微軟為之傾注全部心力的Windows 10操作系統終於發布並推送給用戶。在長達近一年的時間裡，你也許看到聽到太多微軟的負面消息，也體驗到了從不那麼完美到逐漸順手的Windows 10系統。這款微軟自稱「史上最好Windows」的系統背後，有哪些故事？我們已經見識過科技媒體The Verge作者Tom Warren撰寫的對Windows 10的詳細長評，這裡，他又為我們帶來了對Windows系統研發負責人特裡·邁爾森（Terry Myerson）、蓋博·奧（Gabe Aul）、Xbox負責人菲爾·史賓塞（Phil Spencer）和喬北峰（Joe Belfiore）的訪問。

在這篇長文中，他們聊了Windows 10研發過程中，與前代最不同的特點：研發團隊非常開放，注重用戶反饋，並與之坦誠互動交流。

Windows 10終歸是不負眾望，為了這款系統，微軟也曾作出了不少承諾。反常之處在於，有關Windows 10不少事兒，在我們使用Windows 8系統時便有所耳聞。這兩個系統都是為了適配手機與移動應用，也為了讓用戶更好地使用觸摸屏與筆記本電腦，同時，它們也是建立手機操作系統的基礎。但是兩者也有天差地別：Windows 10確實做到了全平臺覆蓋。

三年前，iPad之類的平板電腦成為Windows的嚴重威脅。為了反戈一擊，史蒂夫·鮑爾默（Steve Ballmer）、史蒂芬·辛諾夫斯基（Steven Sinofsky）以及其他微軟人將賭注押給了一款前瞻性的介面，該介面拋棄了原有的用鼠標點擊的方式，採用了頗具未來感的磁貼。Windows 8以及WP8手機的介面採用了大膽的策略，這個策略將公司帶進了觸摸屏和可連接應用的時代。

但是他們失策了。用戶們拒絕使用新版Windows，沒有了用戶的支援，開發者們也首鼠兩端。然而iPad並未碾壓筆記本，消費者們對觸屏電腦興趣缺缺。另一個Windows 8.1版本試圖挽回敗局，但是為時已晚。市場已有定論，就像之前的Vista和Windows ME版本一樣，Windows 8再次慘遭用戶們跳過。

現在，在CEO 薩提亞·納德拉（Satya Nadella）和執行副總裁特裡·邁爾森（Terry Myerson）領導下，組建了一個全新的Windows開發團隊，試圖東山再起。並且這次，他們的目標更是雄心勃勃：如果他們成功了，Windows 10將成為最後一代Windows操作系統，其更新升級將持續不斷，永無止境。這是一款為了大家共同工作而設計的系統，它承諾徹底營造同類硬體產品的優良協同生態。

通過Verge的一系列獨家採訪報道，Windows 10背後的團隊透露了他們是怎麼做到的，為什麼他們自信會成功，以及他們接下來會做什麼。這是微軟內部人講述Windows 10的故事。

研發過程：沒完成就內測，收穫無數鬧心評論

特裡·邁爾森（Terry Myerson）從未想到，自己竟會留在微軟。」我以為會在這呆幾個星期，然後麻溜走人，但後來我發現，我真的真的很愛這兒的人。」

微軟操作系統執行副總裁Terry Myerson

距離Myerson賣掉自己的小公司加盟微軟，已經過去18個年頭。在這期間，他參與了 Exchange、Windows Mobile, 以及 Windows Phone項目。而現在，坐在我面前的他，已然成為了Windows項目的老大，這不過是Windows 10發布前幾天的事。邁爾森升為高管已有兩年，此次的產品發佈於他，於公司都是意義重大。微軟明白，只有用戶足夠喜愛、渴求Windows系統，才會去升級，也才會有大量的安裝基數來吸引更多開發者。因此，也是壓力山大。

Myerson表現得自信而不自傲——他很樂意拿我的MacBook來打趣。他的這種直率，也正反映在了發布Windows 10的方式上：甚至在公司還沒完全想明白Windows 10該是什麼樣子之前，他就率先將之公之於眾，超透明，全開放，連帶著所有好的壞的，直面受眾。

你還沒完全搞定，就四處放風

如今的微軟以一種非常公開的方式在徵求用戶的意見、反饋：在過去的九個月裡，微軟針對Windows 10開放了500萬個內測名額。誰都可以來註冊體驗一番。即使今天Windows 10已經發布了，但是微軟也仍舊在跟進用戶們的反饋，並予以改進。

「其實，這樣做有時難免還是會擔心。」Myerson說道。「一件事在沒搞定時，就把它推到大眾面前，不免會收到無數令人鬧心的評論。」在過去的九個月，不斷的有各種各樣的反饋湧來，而在接下來的幾個月、甚至幾年時間裡，這種情況還會持續。

其實，開始的時候，」大家對於該做成什麼樣都還不大確定，但是人們的斷言又來得太早。」蓋博·奧（Gabe Aul）解釋道，他是微軟操作系統項目組的工程總經理。」不過我們還是打算放手一搏。」

23年前，Aul開啟了自己在微軟的職業生涯，主要負責提供產品支援。之後，他將Dr. Watson，一款能在電腦奔潰後搜集錯誤數據的調試器，作為基礎功能植入了每一款微軟產品中。

現在，Aul成為了微軟Windows 10測試的門面擔當。他每天都能從推特上收到關於微軟的各種反饋，或溢美之辭或批評指點，但他始終保持冷靜。就在我們開始正式訪談前，我還在那跟他抱怨 Windows 10上的各種bug，他都非常耐心的在聽，甚至還用郵件秒傳了一個問題的解決方案給我。

他承認，幹了這麼多年的產品支持，自己對品質有一定偏執。很明顯，他是發自內心地在乎。雖然許多人會開玩笑說，IT支持只不過是一個告訴用戶重啟電腦的幫助台。但是微軟可是費了好些功夫，打造的這麼一個完整的體系，來保證關於Windows 10的反饋都能有效跟進。所有的反饋都被整合進了一個數據庫，微軟的工程師們使用工具來對它們進行可視化分析。如果小娜在法國紅了，微軟會感知到，然後工程師們就可以根據彈窗，探測到各種的趨勢和問題。

Windows 10該是個什麼樣，有太多的不確定

大家的反饋也並不總是關於操作系統本身。能讓你在臺式電腦和筆記本裡的Windows 10之間來回切換的Continuum，在社交媒體上引發了一大波負面評論。這也許是因為，一開始微軟是把Windows 8所有獲贊的觸摸功能都大肆砍掉了，此舉當時著實是驚呆了所有測試人員，當然此後，這些功能在推送中被逐漸放了回來。「這垃圾桶的圖標——這是我們此前收到的評價.......」說到一半，他自己也笑了起來，因為Windows insider參與者（包括我自己）都在各種線上論壇也好，現實生活中也好，極力吐槽第一版醜到無法直視。＃往事不堪回首

有些時候，微軟的用戶會直接找上Myerson。有一次，因為Windows發言人的口誤，讓大家以為Windows 10會免費。然後，「有個在班格拉斯的小子，不知道從哪搞到了我的郵箱，他用的是盜版的Windows系統。」Myerson說道。「我們聊得很投機。於我而言，我取了不少經，我知道了他是怎樣來盜版Windows，以及他為什麼要這麼幹。」當然，這場談話並沒能改變微軟的立場， Windows 10依舊不支持盜版系統的免費升級。

研發小組的小紅帽和小黑帽

為了能處理反饋，Windows 產品小組組織了一個「飛行小組」（flight ops）的日會，以決定哪一版Windows10預覽版可以發布。由一名「飛行指揮員」（flight commander）在當天掌控整個團隊。他有一頂寫著「Phone」的紅帽子，還有一頂寫著「PC」的黑帽子。 Gabe Aul說，談手機的時候他就取掉寫有PC的帽子而戴上寫有phone的帽子。這是我們保持團結緊張嚴肅活潑的方法。

最右側為Windows 10 insider計劃負責人Gabe Aul

牆上若是還掛一套紅色衣裝，就意味著一名身著扎眼的蠢紅色短褲和T恤的員工進了屋子（他是俄亥俄橄欖球隊的支持者）。後來此事便化成了個梗。如今，如果一名微軟工程師與會時還有bug未解決，都會尷尬不已，因為那時他們的就得穿紅衣服。

為了傳承這「紅色主旋律」，Aul還有枚3D列印的紅色按鈕，這在「軟粉」當中已經成為微軟文化基因的標誌。每當一個內測版向公眾開放時，Aul就會摁一下這枚紅色按鈕。「這種行為大半是儀式性的，但確實也能整個開發部門鼓舞士氣。」Aul稱，「另一方面，大部分人就不曉得了，由於它是個音響合成器，所以它會以史蒂芬·霍金的腔調發出怪聲。」Aul沒有給我任何示例，但能從團隊或他的幽默推文中得到印證。

微軟向用戶徵求反饋的意願是前所未見的。在Vista時期，由於我竟敢對微軟預覽版系統施以評論，招致了微軟律師登門造訪。而Windows 8系統則放出了很少幾個公眾預覽版，該系統進行了大量開發但極少顧及反饋。儘管用戶已經提及全屏app的問題，但Windows 8還是在無視大量鍵盤+鼠標用戶感受的情況下就發布了。而微軟官方只是在官方技術博客裡貼出博文，不厭其煩地解釋系統的每一個新特性，完全不顧用戶為何會那麼痛恨這些改變。

Myerson有著不同的理論：「我們所要的產品，可不是閉門造車的傢夥拿個筆記本就能充數的，」他表示，「我們相信，用戶反饋所打磨的產品，才是我們孜孜以求並有信心打造的那款精品。」

Windows 10 mobile手機與系統：年底搞定

也許，微軟也曾對Windows 8信心滿滿，然而推動觸屏計算機的雄心壯志到底還是死於南牆。有好幾次，微軟不得不承認鼠標＋鍵盤用戶對自己的滿意度是相當低的。新的這款開始菜單可就設計得沒有那麼霸道了，它恰到好處地吸引著人們去升級到 Windows 10。」我們的策略的奧義是，如果我們能招來到一大波的用戶，那麼開發者們就樂意開發更多的應用，因為需求在這裡。」微軟的喬北峰（Joe Belfiore）解釋到。

如今，我們把所有設備都連在一起。我可不希望看到平臺再起變化

Belfiore負責為電腦、平板以及手機定製Windows系統。他與Myerson耗費數年，打造了Windows Phone。對於許多忠粉而言，他象徵著微軟在移動端的重拳。微軟一直在不斷地重置甚至重建著Windows Phone系統。Windows Phone 7用戶沒法升級至Windows Phone 8，而那些一開始就應該有的功能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後，才終於在Windows Phone 8.1中出現。這很是打擊開發者的信心，更別說它對市場份額造成了損失了。

微軟WP企劃管理部企業副總裁Joe Belfiore

Windows 10系統最大的亮點在於實現了PC、平板、手機、甚至 Xbox One間的應用同步。這也就意味著，下一代的手機將擁有一個應用程式擴展的設置，從Windows 10延伸至整個微軟生態系統。」我們為正在生產的所有設備打造了一個共同的操作系統，」Belfiore表示。當說到Windows Phone 7、Windows Phone 8這些他中途參與開發的產品時，他也表現得意外的坦誠。「某種程度上說，我們已經有了些打通手機與pc端的實踐，」Belfiore說道，在紮身於Windows 10可能帶來的更美好的未來之前，「現在，我們所有的設備都已就緒，我可不希望看到微軟平臺再像之前那樣，再出現什麼變化。」

這話說得好似一針雞血，但這並不能立馬使得Windows Phone容光煥發。微軟的CEO Satya Nadella近期透露，公司正在進行手機業務重組，對收購諾基亞設備及服務業務獲得的資產進行了約76億美元的減記，大約7800個職位被裁掉，微軟正計劃精簡部門。「我們將會專註於少數的幾個優秀設備上，銷售榜單的前幾例當然會是首要關注的。「Myerson補充道。」大方向肯定是往優秀品牌陣容走。」在我進一步提出是否是採取的跟Surface一樣的戰略時，他表示最終的目的是要打造一個微軟的終端設備大家族，然後在Windows 生態中發光發熱。

我不確定這是否是在說Surface Phone是這局中一招，但聽上去似乎是這麼一回事。

微軟設備大家族的成員興許會在今年稍晚的時候推出。「也許是一款也許有兩款，反正至少是會出一款的。」Myerson打趣道，他的口袋裡正藏著一款尚未發布的Lumia手機。傳言到微軟正在努力研發兩款具有 Windows 10 Continuum功能的高端設備，這個功能能讓你在手機端收穫PC一般的體驗。你可以接鍵盤、鼠標、顯示器然後使用Windows 10。「我覺得這是手機未來的樣子。」

Belfiore對於Continuum同樣是讚賞有加，但是手機版的 Windows 10要到今年晚些時候才能出來。「在手機上，一些主要功能其實都已經有了，但是我們還要繼續打磨、調整、反覆運算，還得一段時間的功夫。」 Belfiore說道。」所有的功能大概在年底全部搞定，但是總體上來說，大致的功能設置該有的，都已經有了。」

當Windows 10與Xbox One遊戲機合體

Xbox也將是Win 10的一款重拳產品。新版的Xbox 應用對於Windows 10來說也是極其重要的新品，算得上是目前Windows最棒的內置app之一。你可以通過流媒體技術將Xbox One的遊戲直接傳到裝有Windows 10 的PC上，再配合使用Xbox手柄。可以通過流媒體技術將Xbox One的遊戲直接傳到裝有Windows 10 的PC上，並使用Xbox手柄操作遊戲。除此之外，無論你是否佩戴耳機，無論你是使用PC還是Xbox，你都可以零障礙地與好友聊天。

微軟Xbox部門主管Phil Spencer

在微軟經歷了幾年苦逼的歲月後，不得不說Windows 10版的Xbox 應用是個令人振奮的新品。雖說這幾年Xbox的銷售成績一直次於索尼的PlayStation 4，但自從兩年前推出了Xbox One，微軟似乎正在逐漸加滿血準備復活。「當初推出Xbox One時，主要考慮的是品牌聲譽和用戶口碑……那是一段非常艱難的歲月。」菲爾·史賓塞（Phil Spencer）——微軟Xbox的頭兒說，「因為我們當初對於Xbox One的很多設計都沒有達到Xbox粉絲對於它的預期。」

Spencer之於產品就如微軟百科全書之於微軟，他花了去年一整年才讓Xbox重新獲得了市場的入場券。Myerson認為這一成績振奮了Windows的項目團隊。「Xbox團隊憑著這份激情，全心地撲到了完成粉絲心願的工作上。」Myerson說。「Phil Spencer最關心的就是粉絲的需求，他認為那是他的使命。」

「放心吧，我們明白如果將PC遊戲移植到Xbox上，玩家是離不開鼠標和鍵盤的。」

Spencer將Windows 10視作可以放手讓Xbox獨自成長的重要契機。如今，Xbox商店已經成功脫離Windows商店，但微軟打算在今年秋天將它們整合到一起。不過這不意味著亦可以直接通過Xbox One下載各種應用程式。「想要在一個商店裡就享受到所有的內容的話，可能還得再等等。」Spencer說，明年Windows 10的應用可以在Xbox One上運行的時候我們就等到頭了。

另外需要強調的是，微軟商店的存在並不是為了取代流媒體。「我希望在五年之後，流媒體能普及到用戶的生活之中，因為我覺得流媒體的普及才能引發Windows遊戲的普及。」

在即將發布的Xbox One的Windows 10版本更新中，你將會看到令人驚艷的UI設計、運行速度和微軟助手小娜。「你可以想像這樣一個場景『小娜啊，我的朋友圈最近都玩兒什麼呢？他們最近都在追什麼劇？』」Spencer說。「接下來，小娜也可以在遊戲裡助你一臂之力，請再認真設想這個場景』小娜啊，該怎麼打Boss？』」Spencer還想得十分長遠，他希望最終PC遊戲可以通過流媒體技術整合到Xbox One裡。「放心吧，我們明白如果將PC遊戲移植到Xbox上，玩家是離不開鼠標和鍵盤的。不論怎樣，我們都希望Xbox能夠像Windows一樣走得長遠。」

Windows 10：你能見到的「末代Windows」

Myerson和他的團隊將Windows 10 改造成了「Windows 即服務」模式，這意味著頻繁的定期升級，將代替每隔幾年的大升級。微軟未必真知道，此舉終將如何收場，但Windows 10的出現，註定成為一個裡程碑。

這家公司將再不能承受Windows 8式失誤造成的惡果

這裡程碑不同以往。即便Windows 10已經發布，也不算萬事大吉。如今，它會時時更新來修復問題和bug。如果你在本周內從Windows 7或Windows 8升級而來，就會看到那些有規律的更新，它們將自動安裝，以保證人人都是最新的。Myerson表示對Windows 10的品質有信心。「我們關注的這些量化指標很棒，還會持續做更多。」他說，「我們會繼續保持修復工作。決心聆聽反饋和作出響應，每天推送超過30個新的升級包。」

正是這些聆聽和響應，成就了如今的Windows 10 。如果此時有問題出現，Myerson及其團隊就會聆聽，對微軟而言，這個系統絕不能（也絕不會）再成另一個混亂迭出的Windows 8或Windows Vista。這家公司再也無法承受那些錯誤了。「我們的目標是推出Windows 10，並獲取成百萬的樂於積極參與的Windows 10用戶。」Myerson說。

在採訪微軟過程中，「樂於積極參與」（虎嗅注：原文為"Happy and engaged" ）成為高頻詞彙。在一個小時的談話中，Myerson提及9次。在這公關範兒十足的用語背後，需要微軟與用戶不懈努力。當你的產品開發週期都建立在認真對待用戶反饋時，「樂於積極參與」就更像是頭頂的北極星為你指明方向。如果微軟能令人們再次愛上Windows，那剩下的開發者和app問題都將迎刃而解。

採訪過Windows 10的研發團隊後，若要我說學到了什麼，那就是微軟會非常非常認真對待用戶反饋。微軟所推出的每款產品——從Xbox到手機再到HoloLens都是基於Windows 10。重視反饋不僅是這款操作系統的基礎，更是這家公司的基石。微軟沒有為Windows系統留後路，事實令人自豪：「世上再無Windows 11。」Myerson稱，「但還會有一群人可以通過很酷的更新升級使用Windows 10。」而Windows insider測試者們看到這些更新升級時，會發現微軟的確很樂於傾聽用戶的所思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