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老外眼中的共享單車

虎嗅注：本文轉自微信公眾號「沃頓知識在線」（ID：WhartonCKW），作者為沃頓商學院創業與創新副院長卡爾·尤里奇(Karl Ulrich)。早在今年年初，他曾探討過共享單車在中國的爆炸式發展。最近他親身來到中國，以一個外國研究學者的視角對北京、拉薩以及西南部分地區進行了實地考察。那麼在他的眼中，共享單車在北京和拉薩的發展有什麼不同之處？共享單車在美國又發展得如何？

共享單車行業的市場份額競爭不可思議地激烈。在中國，共享單車行業目前呈現出摩拜和ofo兩分天下的格局。在北京的一些地方，排列在一起的共享單車甚至可達千輛，一半為摩拜單車，一半為小黃車。在最近的這次旅行中，我看到街上無時無刻不是車滿為患。小藍單車在這場競爭中被遠遠得甩在了第三位，這太可惜了，因為小藍單車的硬件是最好的，但這顯然不是這場競爭中的關鍵因素。

很多城市正在以閃電般的速度發展基礎設施。如果還有人認為中國政府行動遲緩，官僚主義作風嚴重，那麼他就要更正一下自己的看法了，至少在基礎設施建設這方面不是這樣的。一位風險投資人告訴我，「摩拜單車的戰略是迅速獲得廣泛的消費者，共享單車剛興起的時候並沒有相關的監管政策。當政府覺醒的時候，這種服務已經發展得如火如荼，難以再掐滅了」。另一個關鍵的因素是中國政府公開表態支持共享經濟在中國的發展。許多城市迅速採取行動，改善基礎設施，中央政府也為共享服務行業制定了監管規定。

當2017年3月我來到北京的時候，也就是六個月前，單車道非常少，而且很簡陋。而現在，基本上每條街道都有單車道，用清晰的路標和路障與汽車車流隔離開來，通常情況下隔離使用的都是非常堅硬的鐵欄桿。即使在西藏拉薩，也能看到很多專用的單車道（大多數用白線標識）。但有一個問題是，在北京很多摩托車也可以使用這些單車道，單車和摩托車總是相向而行。雖然不像捲入汽車車流中那樣危險，但也挺可怕的。

在中國，共享單車創業公司對現金的需求非常強烈。共享單車市場就是一場「圈地」運動，餵飽這些巨獸需要海量的資金。截至目前，已經有20多億美元的風險資本投入到了這一行業。這個月我帶了一隊學生訪問科技公司和摩拜，但是他們非常禮貌地拒絕了我的訪問請求，表示他們目前正在全力拓展市場，公司高管層連一小時的時間都抽不出來。這些公司讓我的印象非常深刻，他們的App體驗不錯，單車每天早晨都排列得整整齊齊，我暫時沒遇到過單車出現硬件故障的情況。

摩拜的牽引力

據摩拜提供的報告，他們每天的單車騎行次數是2500萬。雖然很多創業公司把他們的牽引力從2誇張到10，可我仍然覺得摩拜的數據是可信的。你可以在大街上直接觀察到人們對這些服務的使用情況，甚至是在偏遠的拉薩。小黃車的數據也大致相似。我不敢說哪一方已經開始盈利了，但考慮到這種服務受歡迎的程度，再加上硬件成本又低，而且隨着用戶基數的有機增長以及競爭對手的優勝劣汰，每家公司的騎行次數肯定還會更高，所以盈利也是遲早的事。 

供應密度的重要性

這個月我在西藏拉薩呆了一周。摩拜和ofo都在那裡運營。拉薩的城市人口僅有25萬人，這些公司怎麼會來這裡經營呢？這是一個「戰略搶佔」(strategic preemption)的經典案例。當前的參與者搶先進入邊緣市場，剝奪了新來者起步的機會。雖然從單個城市的角度來看，在這樣一個小規模的市場上運營，目前的參與者也沒法盈利。

但是摩拜和ofo在拉薩投放的共享單車數量相對較少，我估計上路的共享單車只有一千輛左右。此外，拉薩的人口密度遠遠低於中國一線城市。在拉薩，我要走上2到3分鐘才能看到一輛單車，而在北京，你幾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摸到一輛單車。

在拉薩，我發現也會有用戶佔用單車的現象。有天晚上，我通過摩拜的App定位了一輛離我最近的單車，但到了卻發現這輛單車被人用U型鎖鎖住了。當然這種行為也說得通，因為你並不一定能時時刻刻找到單車。這說明了什麼呢？

免費的誘惑

目前中國共享單車市場上的競爭愈演愈烈。摩拜騎行不滿20分鐘基本上是免費的（我猜測ofo也是這樣的）。摩拜明確表示騎行前30天是免費的，此外還有很多優惠活動，所以我敢肯定即使試騎階段過後，大多數人騎車都不會花很多錢。即使按照正常的價格來算，騎行一次也就花1塊錢（約0.15美元）。這種定價機制對單車的使用模式有着變革性的影響。在北京，我發現我騎單車的距離可以短到兩個街區，從來不走路。作為一個單車愛好者，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生活在單車隨時可用，距離目的地幾米遠的地方就可以把單車停下並拋在腦後的世界里。

重慶和山地地形

西藏的拉薩小城因為ofo和摩拜的存在而受益良多。但在中國西南地區的重慶，情況卻截然不同。為什麼呢？很簡單，重慶是個多山的城市。這就實實在在地說明了環境地形影響着消費者對於出行工具的選擇。

在多山的美國城市，我們可以看到一種電力輔助共享單車。（注：我是美國Social Bicycles共享單車的一位投資人。Social Bycicles率先倡導無樁共享單車，並於近期推出了一種名為JUMP的電力輔助共享服務。）雖然在中國早期也出現過一些電力輔助系統，但多是由一些邊緣競爭者提供的劣質單車。這種情況將會改變，在未來的幾個月里「電動車」很有可能將出現在重慶和全球其他多山的城市。電動車當然需要充電，這是另外一個複雜的問題。Social Bicycles想出了一個辦法，如果用戶把單車放回指定的充電樁，他們就會獲得經濟獎勵，比如折扣。 

美國最新情況

無樁共享單車正在成為共享單車行業里的一個主流概念，而且很有可能將會滲透美國社會。但不幸的是，在這片自由之地，政府的監管是一個主要的障礙。我承認監管非常重要，否則我們的一些主要旅遊城市就會出現混亂。

舊金山現在有一個明確的批准流程，其他城市也在紛紛效仿。Social Bicycles把它的JUMP電動車投放在了舊金山和華盛頓。Spin在西雅圖和舊金山投入運營，Lime在美國幾個地方運營。摩拜也在本月進軍華盛頓。

美國市場與中國相比十分不同。除了紐約市以外，美國其他城市的人口密度並沒有中國高，每個街角的單車可能會不夠用。但是對波士頓的消費者來說，雖然這裡的交通狀況沒有北京那麼擁擠，與在中國騎一次15美分相比，美國用戶可能也願意花上一美元或者更高的價格來騎一次車。更高的價格意味着公司將會投放質量更高的單車，使用更加平滑的氣胎，可能還會提供幾種速度選擇，放寬車座高度調整範圍。很多主要美國城市有着崎嶇的地形，比如西雅圖和舊金山，我認為電力輔助單車將會在美國發揮重要作用。到底哪種模式適合美國，一年以後應該會見分曉。

我一直都對個人交通工具非常痴迷，所以看到這些發展我感到特別激動。GPS、移動計算和互聯網連接，這些領域中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技術進步，卻在突然間引發了一場關於交通工具的革命。這條路並不平坦，但我們最終會迎來順風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