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進的疑惑【梁家傑】

幾天前在街頭派工作報告時，一位住在樂富的中小企老闆主動跟我聊天；難得有人樂意攀談，自然無任歡迎。

他是支持我的，但埋怨我給他感覺愈來愈激進。他盼望共產黨變得開明但事與願違，看到我們抗爭不果很無奈，而近年生活愈見困難。他勸我： 「我相信你有心為香港好，但老共你改變佢唔到，如果抗爭不斷升溫，過激會死路一條。」

這是一個雞蛋與雞的問題。有人說六四屠城令中國崛起，我反而認為要是當年政府從了民運訴求，今天的中國可能更加廉潔開明，不會窮得只剩下權和錢。要是香港人沒有抗爭，難保香港不會已經變成澳門般，將財政儲備交予廣東省政府投資，或動輒阻撓記者及政界人士入境。

當年我晉身議會以帶來改變，但面對的是「人少蝦人多」的分組點票，小圈子產生的功能組別竟能否決代表廣大市民的直選議員的私人議案。到今天佔據立法會的建制派，有用老公忘記結婚周年去為特首非法僭建開脫的；有對市民說會追查鉛水責任卻在議會否決獨立調查鉛水真相的。

當正常制度無法再為民發聲，人們就被迫變得激進。上周日，有人衝進粉嶺高爾夫球場抗議新界東北發展計劃，他們最初循規蹈矩、情理兼備地四處陳述，有向權貴上書的，有透過城規會表態的，結果政府無視諮詢期間共五萬份、佔九成的反對意見而通過發展計劃。

當掌權者和既得利益大力鞭撻年輕人的激進時，你們有無想過是自己的因循怠惰、抱殘守缺、自私自利、墨守成規致使年輕人窒息，無從上位而看不見希望？當責罵年輕人「禽獸不如」的時候，會否謙卑地反省自己正是激進背後的最大力推手？

螳臂擋車不一定因為螳螂不自量力，而是牠實在無路可退。南韓電影《逆權律師》描述前總統盧武鉉以人權律師身分對抗全斗煥的軍事獨裁，當年大家覺得盧武鉉又激進又以卵擊石，但最終為南韓帶來民主，電影說：「岩石最終只會化灰，雞蛋卻可孵出生命。」跟香港人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