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有電視台要來訪問我,不是談政治時事,而是談為什麼我不用手提電話。我解釋,因為讓手提電話分了心,就不能專注眼前的人與事,對不起特約而來的訪者。訪問我的記者顯然認為這是怪異行為,值得報道。

訪問完,要補些戶外鏡頭,就問我,可否讓他們拍攝一些我的日常生活片段。我的日常生活沒有瞄頭,坐下來讀書寫字佔了大半,唯一「動作」,就是自寫字樓走到法庭。那麼好罷,他們說拍你出門上庭,你搭什麼交通工具?上高等法院,我通常步行。穿過嘉軒廣場,踏上炮台徑,經過終審法院,穿過長江中心後的小花園,穿過花旗銀行大廈,走過香港公園,出來就是高等法院大樓了。

於是,一名記者兩名攝記就扛着攝影器材氣吁吁地跟着我走路。沿途,我向記者指出周遭的樹木和建築物的特色與淵源。長江花園裡有幾株桂花,晚春逢細雨,花香飄緲,你會感受到「冷露無聲濕桂花」是什麼滋味。從花旗銀行出來,連接香港公園的天橋上暫駐足遠眺,向北望的新建築物一覽無遺:政總、立法會大樓;然後向右望,是連幢舊香港標誌,舊兵房,香港的過去未來貫穿一線。而香港公園裡有最古而仍完整的西式樓。舊時駐港三軍司令的官邸,現在是茶具博物館。我們沒空上樓,但指出石台石柱,是香港的花崗石。記者氣吁吁仍問我,你怎會看到這麼多?我笑說,因為我不會一邊走路一邊聽手提電話。

其實周遭的事物才是最值得留心的。其實,這個季度,自家門晨早出去,草木清新,一株株初綻葉芽的大樹,翠煙輕籠也似的,然後矮叢的山指甲長長一串串雪白的花串垂下,香氣飄揚。此時,儘管令人揪心的政治議題一籮筐一籮筐倒過來,總有很多人有很多真知灼見迫切要討論,但我一點也不想寫,我只想寫這花、這樹、這空氣,這寧靜的晨光帶給人一絲絲的單純的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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