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為小孩放棄事業，就是「壞媽媽」？

二○○九年，賈靜雯與夫家爭女風波鬧得沸沸揚揚，我參加《新聞挖挖挖》，由「賈靜雯的爭女案」談「現代女性的多重角色」。

在後台，我習慣性的先閱讀節目腳本，準備待會兒上台要說的內容。讀著、讀著，我看到企製寫的一句話，低頭思索良久。于美人剛好走過來，我坦白的說：「怎麼辦？這一句話我回答不出耶！」

那個問題是：「到底女人要怎樣做，才算『盡職的好母親』？」我真的答不出。

有一期《天下雜誌》訪問了我，我因為組織了「媽媽社群」，而登上封面。但如果你問我：「妳是一個好母親嗎？」老實說，我真的不敢回答：「是！我是一個好母親。」

什麼是好母親？什麼是盡職的母親？什麼是對孩子最好的母親？

我想，這世界上應該沒有人能回答得出來。

我曾經對賈靜雯相當熟捻，她剛踏進綜藝圈時，跟我同一家公司，日後也經常碰到。關於她的風風雨雨，我想我知道的應該比別人多很多。對她的個性、緋聞、私人作為，我不予評論，也不是本文要討論的重點。但我要強調，她是一個天生的藝人、一個很優秀、也很努力的演員。

但是，在整件爭女事件中，我卻看不到孫家對她工作及專業的尊重、對她事業成就的讚美、對她演藝生涯的評價。夫家口口聲聲說，她不愁吃穿、不需工作，夫家可以按時給她生活費。舅舅劉正中逼問：「妳愛名利？金錢？還是女兒？」還有周丹薇出來說，孫家之所以不讓孩子見媽媽，是因為賈靜雯結婚五年，不到五分之一的時間待在家，所以她「不是一個好母親」、「不盡職」。

換句話說，一個女人就是「一隻生孩子的動物」，她生完孩子之後，生存在這個世上唯一的目的，就是在家帶小孩。只要她不愁吃穿、有錢花、有房住，她就「不可以」、「不應該」、也「不需要」工作，更別說她要有自己的事業，或是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在這裡，他們完全漠視了一個女人工作的成就感、滿足感，與安全感、價值感。

如果按照周丹薇的理論，五年不到「五分之一」的時間在家，就是一個「壞」媽媽，那麼同樣地也有無以計數的「壞」爸爸。這些「壞爸爸」們的老婆跟老婆的娘家岳丈，都應該把孩子遠遠的帶到國外去，不要讓壞爸爸跟小孩見面，反正，他們一年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待在家。

賈靜雯沒有時間陪伴小孩，是一個不爭的事實。孩子需要母親的陪伴，也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但是，一個沒有時間陪伴孩子的母親，選擇了事業與成就，將來自會得到與孩子的疏離惡果，這個代價是她自己要承擔的。這跟她有沒有權利見小孩？有沒有權利跟女兒合拍一支廣告？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天下雜誌報導，宮崎駿畫了這麼多動人心弦的卡通、教導父母多陪伴孩子成長的卡通，在大家眼中，是一個一百分的導演；然而，他在他兒子的眼中，卻是一個「零分」的爸爸。

賈靜雯是一個幾分的媽媽？將來自會有她女兒去評斷──在這世界上可以批評她是不是一個「好母親」的，也只有她的孩子──就像是一個「假性單親媽媽」的先生，到底等不等於一個「壞先生」？只有他太太可以評斷。

我只是對於現在的人，對於「女人有自己的事業」這件事評價竟然這麼低，感到十分意外。綜觀每家報社記者，都依照賈的說法，將她堅持持續工作解讀為她要為娘家付貸款。事實上，如果賈靜雯直言不諱自己就是喜歡拍戲、熱愛工作、喜歡賺錢、不想要待在婆家照顧孩子，她有錯嗎？她就該死嗎？就算她不是一個眾人眼中的好媽媽，她就該被迫與孩子劃清界限嗎？

工作與事業，除了提供「收入」，也提供「快樂」、「自在」。

伊能靜與賈靜雯，都追求成功的事業，卻都不得婆家的喜愛。我們的社會不去指責追求事業成就的男人，卻追殺事業成功的女人。一個事業成功的男人，雜誌報導不會去計算他一年有多少時間待在家？但是對一個事業成功的女人，她卻必須要同時是一個兼顧家庭、照顧好孩子的女人，否則她就不算是個「好女人」。

我在節目中說到，我有個非常好的女朋友，事業相當出色。在我們這個年齡創業的女人，幾乎都有幼小的孩子。她因為工作忙碌，回到家往往孩子已經由菲傭陪伴入睡。某個假日，孩子難得跟她同榻而眠，半夜醒來，發現身旁是媽媽不是菲傭，於是大哭：「我不要妳！我要阿姨！」她聽了非常心酸。但，想了片刻，她心一橫，從此讓孩子跟菲傭睡。她說：「這是我的選擇。我知道我不能夠樣樣俱全。」

對於這個說法，我默然無語。我知道，這樣的選擇，我做不到；但是，我卻絕對不會因為自己專心於母職而去指責追求事業的女性。因為，這並沒有「對」、「錯」可言。因為每個人的選擇都不一樣，不同的選擇，有不同的結局。

人生，就是這樣。

要什麼時候，我們才會學會，尊重一個不想要為小孩放棄事業的媽媽？要什麼時候，我們才會學會，尊重一個願意放棄事業回家照顧小孩的爸爸？我想，到時候才能算是真正的男女平等了吧！

【真心話聊天室】

讀者迴響：

安儀，對於事件主角的處境深表同情，因為自己就是處於這樣的情況之中。

為什麼女人結了婚、有了小孩後不能有自己的一番作為？為什麼一定要做出切割與選擇？她也只是忠於自己！

我認為，以陪伴孩子的長短來決定是否為好媽媽根本是錯誤的！如果陪伴的時間長卻沒有品質，倒不如短時間但有品質的陪伴！

安儀回覆：

孩子需要親人（包括爸爸和媽媽）的長時間陪伴，這是不可否認的。我寫這篇文章，並不表示我贊同忙碌的職業婦女應該犧牲掉陪伴孩子的時間。

我不認為「陪伴」有所謂的「品質」，因為「陪伴」就是「陪伴」。時間不夠，就是時間不夠，不需要、也不能夠用「品質」去解釋。缺少陪伴的孩子確實會有成長上的問題，但，這責任不全在母親。也不是母職唯一的選擇。

女人不必用種種的藉口去避免責怪自己。如果，今天我選擇了事業犧牲了孩子，那是我的選擇，並不需要輿論來討伐我。但我自己很清楚我將失去了什麼。雖然我不會做這樣的選擇，那是因為每個人對人生意義的追求和認知不同。僅此而已。

本文出自野人文化《致婚姻中狂翻白眼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