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路太古廣場、麗港酒店與香格里拉酒店之間,有小花園,園中矗立一大榕樹,枝葉婆娑,英姿抖擻,背後維港藍天,樹下石砌平台小徑,有長椅供遊人歇腳,忙裡偷閒,片刻清靜。

樹下有告示牌:此地原為英軍兵房,1979年遷離,終發展為太古廣場。發展期間,見此大榕樹,相信植於1870 年,樹齡已逾140餘載。為保存此樹,需掘一巨形圓筒形花盆,直徑18米,深10米,耗資港幣23,890,227元。樹遂得保留,吐氣揚眉於天地之間。

護樹,豈是毋須付出心血與金錢代價?疲累連日,周末,買得厄瓜多爾橙黃玫瑰,難得清香縷縷案頭,讀詹志勇教授《石牆樹保育》,雙重享受。書中仔細描述,港島堅尼地城科士街的三堵石牆及附於石牆上生長的27 株榕樹的故事。

1901 年舊地圖上,科士街石牆已經存在,作用為護土牆,牆後平台,可供建築,是當年舊城區擴展斜坡土地用途的常用手法。牆身以石塊砌成,就地取材,是客家工人的傳統技藝,經歷過百年風雨而堅牢如故。石塊之間有縫隙,榕樹種子經飛鳥糞便遺於牆身,長出幼苗,伸出鬚根,探入牆後泥土,終成大樹,枝葉搖曳於空氣之中。

細葉榕有個可怕名字: 「絞殺榕」,因在天然樹林之中,榕樹種子落在主樹枝枒高處,附主樹而緩慢生長,俟鬚根抵達地面之後即迅速成木,纏繞緊裹主樹樹幹,終絞殺主樹而代之。以石牆易主樹,沒有殘酷的絞殺,突出了榕樹的頑強生命力,由無根無地到落地生根,開枝散葉,為途人擋烈日,為街道添風采,正好比喻了香港人歷代定居於這個「借來的時間、借來的空間」的奮鬥精神,我們極其珍愛,砍伐老樹,有切膚之痛。

然而,《石牆樹保育》,談牆談樹只佔一半,另一半是敘述港鐵堅尼地城站的設計與施工歷程。為保育石牆樹,港鐵屢次諮詢居民,地鐵站的選址設計三易其稿,聘請護樹專家,額外耗資巨大,今日有成,豈是偶然?

樹猶如此,保育成果,維護根基制度,豈省得了心思血汗!


 樹猶如此 【吳靄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