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歲以下人群,是從出生或者孩提開始,就已經被數字化設備和互聯網包圍的一代人。對於這樣的青年,我們稱之為「數字青年」。生活在不同地域的數字青年,呈現出完全不同的特徵。在中國,包括「北上廣」在內的國際化大都市,和一線省會城市,數字青年已經逐步和全球對接;而在二三線城市,數字青年則體現出另一種特徵:互聯網的「亞文化」。

 

代際矛盾,在這一人群身上,將更為明顯。而ICT技術的深層次融合,尤其是互聯網應用的差異化,反而使得數字青年更難以在短期內獲得更多的發展機會。

 

社交網絡帶來轉變

  

對於「70后」甚至「80后」之前的人們,仍然會通過自上而下的社會模式,來獲取所謂權威信息。媒體通過分析外界信息,並予以提煉,將觀點輸送給這一代人,換言之,信息是通過系統性的解析之後,所得的內容。

  

而對於現今的數字青年,社會系統很難再繼續過往模式:用一個舊有的框架和認知模式,去約束他們。面對舊有框架,數字青年的第一反應,並非接受,而是質問「為什麼我要接受」。

  

和前輩乃至前人對比,文化衝突是較為有趣的現象:當佔據社會主要位置的年長者,看到新一代人,對一切都予以疑問和排斥,尤其是對前輩的信仰不予認同時,總是試圖用歷史來證明自我的正確性,並讓年青人接受。

  

在互聯網階段,信息高度發達化,所有的信息和聲音,都會被青年們接受,包括相互矛盾的信息和聲音。解析不再是系統所能完成的,而成為個體自我解析的過程。這就是社交網絡體系的互聯時代。在這一時代,所有的信息都以原有姿態呈現,哪怕這些信息是相互矛盾和相互抵觸的,而個體則自行完成對這些信息的解析。

  

年青人越來越多地,不再關注官方渠道的新聞。因為,通過好友轉發的內容,尤其是新聞性內容,每個人都在幫助他人進行信息過濾,同時也在接受其他人的信息過濾結果。社交網絡導致信息在有同樣愛好的人之間,不斷迴蕩。這使得個體會認為,周圍都是他的朋友,乃至整個社會,都跟他保持了同樣的觀點。通過青年們自己的溝通和傳播,數字青年得到他們自己年齡段所感興趣的內容,而對其他內容,產生了近乎屏蔽的效果。

  

因為所有的網絡節點並未改變,這使得看似仍然自由流通的信息,已經在群體內形成了更強大的內部聯接。而當內部聯接很多、外部聯接很少時,多數的內在信息得到了強化:和數字青年興趣點相同的信息會被強化,讓他們認為世界就是如此的;和他們興趣點不同的信息會被弱化,並最終消失掉。

  

這種群體的出現,帶來的另一個結果則是「極化現象」。思想的極化,是社交網絡的鮮明特點。尤其當相同的人匯聚,有相同的觀點形成,無論年青人還是成年人,線上還是線下,人們都更加容易選擇「站隊」。

  

在這個潮流來臨之時,無論社會試圖或者努力做好充分準備,都會感覺到是倉促應戰,握有話語權的年長者們,已經或將會意識到,很難做好研究和應對的實踐。而現實是,即便整個社會應對不足,包括數字青年在內的所有人,也仍然會被這個潮流裹挾,形成數字青年們自己的特點。

  

在根本上,社交網絡只是工具,它不會讓世界變得更美好或者更悲觀,只是體現了世界會加速改變這個無法逆轉的趨勢。

  

這就是社交網絡的共性。這一共性將帶來的轉變是:當我們以為「世界是平的」的時候,世界事實上「山頭林立」。

 

融入社會更困難

  

對於更為年長的人們而言,上網本身曾經就是樂趣,是娛樂方式之一;而對數字青年來說,上網本身已經純粹化為手段,並非娛樂本身,「上網幹什麼」才是娛樂。這就如同汽車還比較少的時候,開車可能被視為樂趣,但隨着汽車普及化,人人都會開車,開車的目的地和做什麼,才會成為樂趣和享受的目標。對於數字青年而言,不太會再出現所謂的「網絡沉溺」現象,網絡已是他們生活甚至身體的一部分。

  

相對於前人,25歲以下的數字青年身上,「代際矛盾」將更為突出。因為變化的不再只是社會物質和文化的進步,而是圍繞數字青年的整體生存環境,發生了質的飛躍。

  

在進入社會之前,數字青年們會更具夢想性的追求。在這一階段,數字青年可以歸結為「能力炫耀型」群體,證明自我的能力,而不是靠「拼爹」:踢球好的、彈吉他好的、唱歌好的、跑步快的,甚至成人認為意義不大的各種能力,都會被拿來「炫耀」,容易得到同年齡人的尊重。並且,炫耀型特徵,具有明顯的地域性,比如一個校園,或者一個城市等。

  

而隨着進入社會,當數字青年「跳入冰冷的現實之河」,會發現整個社會「運行」的是「身份炫耀型」體系:能力比較不再是核心,社會地位和社會身份認同,才是核心所在。

  

當人們沒有通過網絡聯接,導致的最大結果是,隨着進入社會,每個人都回到失聯狀態,成為單個的個體,並且「全部清零」到初始狀態:從底層做起。因為領導者普遍是五十歲,所以整個社會也就接受了工作二十多年,才有機會成為最大的領導,所有人都接受這一點,並以此為正常標準。

  

但數字青年不同,從小學到大學,他們一直和朋友通過各種網絡工具,尤其是社交工具,通過網絡聯接在一起。所以,在進入社會,開始承受壓力之後,他們會出現組織性、系統性的「反抗」。類似於《蝸居》、《小時代》等影視作品,不僅會產生更大範圍的共鳴,更重要的是在共鳴之後引發這一群體討論。

  

數字青年的社會紐帶,天然性地要比前人強大很多。「極化現象」,使得同性群體的震蕩,「極性」加強;而數字青年的群體化力量,也遠比社會預料的強大很多。他們會認為「不公平」:為何要等待二十多年才能走到高層領導,為何進入社會要「清零」。

  

並且,數字青年對企業,不再會有強烈的使命感和忠誠度,他們也認為沒有這個需要。相反,他們對於自身所屬的年齡層人群,也就是所謂「數字青年」階級,有更強的忠誠度。當數字青年通過網絡匯聚起來,他們有能力互相支持,形成自己群體明確的主張,並且會出現他們這一階層的代言人和藝術家。

  

數字青年一代比前一輩人,更加珍惜「揮霍青春、捍衛理想」的奢侈和權利,並且這種捍衛理想的舉止,會因為群體內的影響而得到加強,被朋友所加強、被朋友所支持。

  

但無論數字青年們如何排斥,在進入社會的十年中,從捍衛理想到認同現實,這一轉變的完成,是無法迴避的現實。但由於和前人相比,除了「剛進入社會的年青人」的身份,「數字青年」作為另外一個身份,將使得這種轉變,更加困難。

 

兩個不同的世界

  

NTA創新傳播機構創始人、創業者申音曾經提出過,在中國,互聯網其實是兩張網:一線城市是手機、Pad、電腦, Wi-Fi幾乎無處不在, 3G網絡充分覆蓋,二三線城市的條件則明顯弱很多,現在仍然有網吧,移動通信網絡速度也較慢。這種「兩張網」的特徵,在所有發展中國家都是類似的。這意味着,就中國乃至全球而言,因為ICT技術在不同地域的發展階段,使得數字青年體現出兩個基本割裂的世界:一個世界是「一線城市和國際化大都市」,另一個世界則是「二三線以下城市」。

  

這兩個世界的世界觀同樣存在差異。例如,當《中國好聲音》熱播時,北京、上海、廣州的年青人,卻是在看《美國好聲音(The Voice)》。這表明技術條件非常重要:當技術條件和發達國家近似時,中國網民的興趣也會表現出近似發達國家網民的特點。這表明「網絡的路有多寬」很重要,聯接越緊密,越是能夠和世界保持同步、同化。

  

同樣,當兩個世界隔絕的時候,三線城市的世界也趨同,進而產生「自己的流行內容」,但是這一內容和世界範圍的內容並不一樣。殘酷的現實是,三線城市的數字青年,才是高度依賴於互聯網的,因為他們的娛樂更加單調化和趨同;並且容易產生網癮的重度患者。

  

儘管ICT融合的發展,能夠加速整個信息社會的發展,包括互聯網的發展,但如果開支和消費(包括網絡消費)不能同步降低,三線城市網民同樣可能出現消費不起的現象。而當人們使用質量較差的網絡聯接時,就會容易形成強大的亞文化。

  

這就產生了一個悖論:可支配金額相對較弱的三線城市年青人,反而成為網絡娛樂消費更主力的人群,因為他們沒有別處娛樂。而在未來,網上消費的特點則是:二三線城市的孩子主導的網上娛樂消費,和一線城市以電商為主的消費。

  

另外還可以看到,在中國,一線城市和世界基本上是同步的,只是應用的名稱可能有些不同,比如美國是Twitter,中國是微博,但本質並沒有太多區別。雖然同樣是數字青年,由於所擁有的網絡聯接水平不同,導致數字青年的應用核心,也出現了巨大的差異。但這一切並非互聯網的原因。互聯網只是彰顯或者削弱人們生活的一些特徵,但並不會改變社會結構。當社會有缺陷的時候,互聯網只是將這種缺陷放大。

From 王煜全


 看吶,那25歲以下的「數字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