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吾：八十後教育地獄

多謝教協，又告訴了全世界，在電台節目做了一個月的課題。

八十後教師是可憐蟲，我早就知。不論大、中、小學，都是一校兩制的：合約教師和編制教師。編制教師有長俸、有進修津貼，可以拿一年放假去讀書。合約教師，年年續約，什麼行政工作都要做，還要看校長主任面色。這些事情，我都對我的學生說得清清楚楚。因為，我不想他們入錯行。

近月，我都在節目中，做教育專題。第一炮，是一個關於「特殊學習需要」的環節。目的很簡單：很多中產說自己很關心自己孩子的教育狀況。他們知道，現在學校是有「特殊學習需要」的學生的嗎？他們知道什麼叫「融合教育」嗎？他們知道一家學校中，有幾個是學習能力異常的學生在同一班房中？小班教學進程緩慢，他們會影響教學進度嗎？同時，如果有特殊學習需要的學生，不想接受「主流學校」的教育，想找另類的途徑，除了一些私立、直資學校以外，香港的公共教育系統，又有什麼選擇呢？

結果發現，令人灰心。從家長的角度看，孩子有機會得不到適度的照顧。有社會企業要走進學校，提供支援。而更可怕的，是有一些新進教師，聽到政府對融合教育有所付出，就希望投身這個行業。但融合教育政策實施多年，原來一直都以「浮動資金」形式向學校撥款，學校如何使用，就是校本處理。結果發現，不少有投身融合教育行列的中學老師，都是「飄流教師」，因為有些學校規定，要專科專教。所以在請融合教育老師的時候，都要有「專科專教」的資歷（即如你教中文科，最好就是中文系畢業，然後有教育文憑），而融合教育的老師，又有另一張文憑。好了，如果有三張文憑的老師，為什麼要選擇做「飄流教師」，而不去選擇做更高薪、更穩定，可以「做到按揭」的實任教師，編制教師呢？

教協最近做了調查，終於點出「一校兩制」（合約教師vs編制教師）的問題。被訪的1650個小學、中學及特殊學校老師及教學助理，八成半35歲以下，全‧都‧是‧八‧十‧後！九成是「年年續約」的，有兩成的合約教師及教學助理，有碩士學位。

根據教協提供的資料，以往教師入職，經過兩年試用期，便可進入常額編制，受《資助則例》保障，享有薪假期及可進修等福利，等於得到「鐵飯碗」。只是，最近隨教育改革出現，大量浮動資金、校本管理的新概念引進至香港的公共教育體系，教師不再是穩定的行業。我的學生，不少也是老師。情況可悲。合約教師就要負責處理所有「編制教師」不願意做的工作，如在暑假帶課外活動、行政書類工作甚至是簡單至電腦入分，他們都不願意學習。而合約教師往往忍氣吞聲，只因為他們的考勤表，就由那些老屎忽去填寫。

在《903國民教育》的被訪者Ａ老師就對我說：「教中六的老師，有大量都是編制老師。他們都有面書，也會用手機買股票。但教育局那個入分的系統，他們就說：『我不會。』，『我學不會。』之後，竟然整家學校的中六的分數，都由一個新入職的合約教師去處理。結果那同事，就一天到晚七點半上班，直至晚上十時才可以離開學校。」

Ａ老師說：「還有，最近不是有一單新聞，說有一個老師有三個碩士學位找不到工作的嗎？我覺得不出奇。因為，現在的學校都聲稱自己『專科專教』。以前通識熱，有不少學生去主修通識，好了，原來不是實任位置，之後又想你兼教高中的物理或是化學或是ＩＴ，就問：『你有沒有相關的學位』。於是，學位、文憑越讀越多。一個學位，兼修的，兩年讀完，至少也十萬元。除了可以報稅，沒什麼資助。一個教師幾個學位，有多出奇。」

事實上，一點也不出奇。我的朋友四十二、三歲，讀了七個碩士了。最近一個，之前好像讀過一個跟國民教育有關的學位，推出一年就收掉。最近一個，好像是比較文學類的。

「老師自己都知道，一年一年續約，根本是方便學校管理。校本管理，令校長有很大權力。校長一方面不能管那些老屎忽，老屎忽便要多懶有多懶。合約教師為了續約，你記住，是續約，不是加人工啊。因為收入跟人工，是沒有關係的。老師收入，是看校長的心情，他有幾多錢，願意給你幾多錢，隨他的喜好而定。你想想，在這麼的一個環境，一方面我們教學生要讀好書，要正直，要做一個好人。回到教員室，讀好書，正直，做好人，就朝不保夕，因為你是合約工，三十二歲都做不到按揭。你有父幹都買不到樓，更何況生自己小朋友？」Ａ老師每三個月左右，就會跟我呻這些事情。每次見到他，我都想跟他說，你口才ＯＫ，樣子ＯＫ，不如賣金融保險，賺錢算吧。作育英才？在這個教育系統內，只是懲罰。

但每每我想說的時候，他都會跟我說：「我只是捨不得學生。人有感情的。看著他們好，我都有滿足感。」

所以說，在香港，千萬別做有心人。做有心人，只會被欺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