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的時候,我寫過一份關於素人於真人show中哭泣的評論(詳見:健吾─《星光大戰:娛樂文化青筋暴現評論》)。當時,很流行一些整容節目、選秀節目,有很多素人的「真情對話」:

 

Aslama & Pantti於2006年,寫了一份叫Talking alone. Reality TV, emotions and authenticity的論文,他們的研究說真人show是現代社會「告解文化」的展現舞台。有「真實的」情感流露,也就會贏得觀眾的認同。而節目中,獨白和眼淚,就成為了表述情感,可以提高觀眾感受到情感的真實性的主要武器。真人show很少會有多方會談(multiparty conversation),有時也會以二人對話(dialogue)方式告解。Aslama & Pantti就指出,有「獨白」(monologue),才好像是表演者以第一人稱的方式跟觀眾交心,同時也改變了電視的意義,成為第一人稱媒體。

Richard Dyer於《Heavenly Bodies: Film Stars and Society》中說,電視的特寫鏡頭,相對電影,會較容易產生接近感(nearest)、親近感(intimacy)、真實感(actuality)、即時性(immediacy)。John Ellis就指出,就是因為電視「太」接近、「太」親近、或「太」立即,明星神話難以建構,卻相對簡單地建立對「平凡人」的情感認同。

選美節目,本來為一種建構明星神話(為什麼一個女孩選完美就會被稱為美貌與智慧並重,或是已經締造男人新主義?)的工具,經過小報、八卦雜誌和網路的洗禮,就叫參賽者與他們的家人朋友一起制作一些「紀錄性肥皂劇」(docusoaps),美其名就是為自己「解釋」,實質卻希望得到「戲劇」與「真實性」的觀點。這樣,就會令觀眾對參選的佳麗、猛男、明星wannabes成為大眾喜歡的對象。

《美麗蛻變》參加者那種突然而來的眼淚,《超級巨聲》那些評判那種鑿痕處處,「為你好」所以發的脾氣,可以感動你嗎?我只有說,品味高低見仁見智。當大家都對電視台採取極不信任的態度,嘗試用任何方法在任何場合侮辱電視台高層(Youtube熱爆但電視台隻字不提的「書展扔書男」事件),節目中呈現的所謂「真實情感」,會有幾多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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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我們看過很多政客流眼淚,說自己很後悔,沒有投票。為什麼不投票?我想,大家都看在眼裏,不用再說什麼了。田北俊的說話,也很直白了:「如果不在場的那個是田北俊,你們建制派會等嗎?」

說到幾天,香港人都在沉浸於建制派議員的眼淚。這個節目哽咽,那個在黨內檢討會議內流淚,另一個就在電台節目中說很後悔還哭到要噴鼻水,另一個老同志還要加一句:「應該喊既唔係我。」好了,哭,又有什麼意義?我們要當建制派議員,是真人show的演員,還是在頒獎台上的歌手嗎?

獨白和眼淚,就成為了表述情感,可以提高觀眾感受到情感的真實性的主要武器。

好幾年前,我在《超級星光大道》,看到台上的選手都在哭,我感覺很奇怪:不過是一場比賽而已,有需要哭這樣嗎?作家駱以軍在他的散文《經濟大蕭條時期的夢遊街》中也有提及,他很愛看《超級星光大道》,但他的家收不到華視,於是要看都好像要特意去飯店,訂房間,寫稿子的時候看。他都會問當時的選手楊宗緯「哭屁啦」。有一段時間,幾乎所有歌手站到我現在服務的那個電台的頒獎禮的時候,都會哭。但眼淚流過,他們唱歌的時候,還是荒腔走板的,那為什麼要哭?

對藝人來說,哭,本身就是一種表演。反正歌都不會唱得特別好聽了,哭給你看,等觀眾要原諒:對啊,香港人對眼淚是特別敏感的。「人家都喊晒啦,你仲要唔放過人,你地想點喎。真係倒扣二百分啦。」這種見眼淚就覺得流淚者是弱者的心態,是很便宜的同情心。但對鍾愛道德喜瑪拉雅山的香港人而言,便宜的同情心就最適合他們了。

這些年來,我們習慣了看政治人物的新聞,都像看娛樂新聞:誰和誰內鬥不和、誰在某場合說過什麼沒有內容的說話就在互動新聞台重覆一整天,誰因為什麼事感覺委屈而流眼淚,這些都只是娛樂新聞的做法。政客對什麼政策有什麼意見?香港的發展大方向若何?這些問題,大家都不問。因為,觀眾愛吃花生,傳媒就落意派花生。借謝安琪在《黑紙》訪問的一句:「個仔鍾意食屎,你就畀屎佢食?」係呀,鬼叫觀眾聽眾讀者就是我們衣食父母呀?他們愛吃屎,就畀屎佢地食啦,最緊要佢地食得開開心心,食完肯畀錢就得啦。對香港人而言,他們自覺都改變不了什麼大格,食下花生,笑下,咪過一日囉。反正,大家都不相信,他們有能力去改變這個已被高壓管治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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