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 (一)古印度至今阿富汗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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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迦畢試國至活國

 《大唐西域記》:「至大雪山婆羅犀那大嶺… 行經三日,方至嶺上 … 下望諸山,若觀培塿,贍部洲中,斯嶺特高,其巔無樹,唯多石峰,攢立藂倚,森然若林,又三日行,方得下嶺,至安呾羅縛國 … 山阜連屬,川田隘狹。」

 《法師傳》:「法師辭發,東北行一踰繕那,又至瞿盧薩謗城與王別北行 … 復經七日至一高嶺,嶺下有村可百餘家養羊畜,羊大如驢,其日宿於此村,至夜半發仍令村人乘山駝引路,其地多雪澗淩溪 … 至明晝日方渡陵嶮 … 明日到嶺底尋槃道復登一嶺,望之如雪,及至皆白石也。此嶺最高,雖雲結雪飛莫至其表,是日將昏方到山頂 … 山無卉木,唯積石攢峯,岌岌然如林笋矣 …法師從西北下數里有少平地,施帳宿旦而進,經五六日至安怛羅縛婆國。」

 「大雪山」即今興都庫什山脈 Hindu Kush,將阿富汗分為南北兩部分,玄奘回國必須跨過大雪山,「婆羅犀那大嶺」當指興都庫什山脈橫亙迦畢試以北的一支,最直接走法是從Bagram 北上通過著名的山口 Salang Pass,但是根據兩本著作的描述,他走了迦畢試國東北方的Khawak山口,路線比較迂迴,相信因為海拔較低,冰雪造成的艱難較少。安呾羅縛國是山中綠洲,《校注》稱即今Andarab,有顯著對音關係,位置與文字記載吻合(下詳)。

 



圖3      迦畢試至安呾羅縛國路線

《法師傳》稱迦畢試王陪玄奘向東北走了一踰繕那(即一天路程),瞿盧薩謗城對應綠洲邊緣今 Golbahar 附近,距離約30公里,這裏是興都庫什山脈山腳,與王告別後,玄奘進入 Panjshir 河谷繼續向東北行進,同等速度則兩天便抵達離谷口約60公里的鄉村 Pukh,加上隨後一天過嶺(見下)符合「行經三日,方至嶺上」描述,《法師傳》的「七日」應是有誤。反覆檢視衛星立體圖像,顯示這一帶山嶺向北一面是連綿的陡峭山崖,配合「唯多石峰,攢立藂倚,森然若林」乃《法師傳》「山無卉木,唯積石攢峯,岌岌然如林笋矣」之說,只有 Pukh 附近可以循小溪河谷上溯至稍為圓順的山脊,過後有稍緩的斜坡下山,是唯一可通行的山口,即 Khawak 山口。



圖4      Khawak 山口地形衛星立體圖像,大致望向東南

 《法師傳》仔細講過山行程,包括半夜登山,沿着河谷走得見溪澗有冰凌,天亮後穿過山口頗險但相對圓順的山脊(即所謂「陵嶮」)下山,山中宿夜後「明日」走到谷底,經過盤曲的山路再上石頭白色的山嶺,過山脊後下行數里在細小平地紥營過夜,以衛星立體圖像展示這個過程,白色山嶺一如文字所述,而過此嶺後西北下坡一公里左右剛好有一片溪畔平地(北緯35°32’45” 東經69°35’52”),亦與描述非常貼切。



圖5      走過 Khawak 山口行程衛星立體圖像,大致望向東北

 此後循小溪峽谷下行,接上 Doshi 河往西到位處山中綠洲西側今 Andarab一帶,農田受地形所限呈條狀分布,符合安呾羅縛國「山阜連屬,川田隘狹」的描述。此段行程約30公里,山中崎嶇,用兩天走過亦算合理,即過山口後三天完成,與「又三日行,方得下嶺,至安呾羅縛國」吻合,此句中的「嶺」指 Khawak 山口。

 《大唐西域記》:「從此(安呾羅縛國)西北,入谷踰嶺,度諸小城,行四百餘里,至闊悉多國 … 山多川狹,風而且寒 … 從此西北,踰山越谷,度諸城邑,行三百餘里,至活國。」

 《校注》定活國為今阿富汗昆都士 Kunduz,位於昆都士河與 Khanabad 河匯合處,是當時西突厥吐火羅(玄奘稱覩貨邏)地區長官駐地,玄奘往印度時曾停留一段日子,昆都士位於Andarab 西北偏北方向,最簡易走法本應是繼續沿 Doshi 河西行至今Doshi,折向北接入昆都士河上游,順流而下,途經縛伽浪國(今 Baghlan),玄奘往印度時曾經此地,但是《大唐西域記》談回程時沒有提縛伽浪,顯然不採此途,因此在判斷玄奘的路線時,必須剔除會經過 Baghlan 的路線,反覆檢視衛星立體圖像及考慮到路途應該盡可能在河谷穿行,加上闊悉多國「山多川狹」的形容,以下解釋可行路線只剩一條。

 《大唐西域記》說離開安呾羅縛後走向西北,但是這個方向全是群山,無路可走,「西北」顯然有誤,關鍵在「入谷踰嶺」四字,即是說先走入河谷,後過分水嶺。從Andarab向北走有一河谷,但約40公里左右便需向西折向縛伽浪國,不符合上面提過的限制。圖6展示唯一合理路線,即是走向東北,進入 Doshi河支流河谷,在不遠的源頭處跨過不高的分水嶺,進入一個南北走向的河谷,北行可直達群山北方邊緣,因此相信文本中的「西北」應是「東北」之誤,估計有人刊印《大唐西域記》時,覺得活國在西北方,玄奘沒有理由先走向「東北」而改為「西北」造成錯誤。



圖6      安呾羅縛國至活國路線(注意北方向右)

 北上途中經過幾個狹長的山中綠洲,有南北向,也有東西向,配合「山多川狹」描述,應是闊悉多國地域,《校注》指闊悉多今稱 Khost(注意:此Khost不同入阿富汗境不久經過的阿薄健國的 Khost),而地圖查得這個地區今名 Khost Wa Firing,名稱之首 Khost 與闊悉多有對音關係,因此玄奘走此路線殆無異議。

 出山後是荒漠地,向西北方向沿Bangi 河(即Darya-e-Bangi,Darya是河的意思)行走最宜,順利到達活國 Kunduz,這段路與後一句「從此西北」配合。從安呾羅國至活國,全程約200公里,依《大唐西域記》所說,為「四百餘里」加「三百餘里」,總數作800里算,比例約1公里兌4里,與之前的1比7有分別,不過一則玄奘的里數以直覺估計,二則山中行走迂迴曲折,公里數也只能算是約數,所以我們只要留意比例的高低範圍就可以了。

(待續)


 無聊研究系列: 玄奘法師印度回國記 (二) 阿富汗北越興都庫什山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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