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政治學：取消「收視對賭」

廣電總局每次出手，必有大招，是不是一件好事很難說，但在我看來，這正是影視行業的巨大改革時機。比如說，近期中國電視劇製作產業協會上書廣電總局，一起出了兩個大招：1.頒布規範的購銷合同文本，其中不得有收視率與銷售價格掛鉤的條款（即對賭）；2.恢複電視劇中插廣告，增加單集時長至57分鐘，與國際慣例接軌。

當然，目前這些條例還在商討階段，落實不落實很難說，反正已有的情況是：據媒體報道，今年10月1日開始，將執行一個協議，到時衛視播出的電視劇集數必須和審批時一致（允許在集數不變的情況下，電視台做適當剪輯）。反正對於這件事，小娛採訪了一些等業內人士，瞭解到業內的想法是「1.不反作假反剪輯，製片方有利益。2.不反假幣反交易，會戳破電視台收視率虛高。」

「恢復中插」、「禁止刪減」：有利於製片方

對於普通老百姓而言，有無中插廣告、亂剪亂刪是電視觀眾最關心的問題，這是涉及觀看體驗的。

當初取消中插廣告，管理部門主要是考慮群眾的利益訴求，老幹部們對中插廣告的反覆投訴讓總局不堪承受。那時候，電視台的廣告經營處在上行通道中，儘管取消中插廣告造成了部分廣告業務的流失，但並不傷及根本。僅僅過去四年，形勢已然大不同，互聯網媒體的瘋長使電視媒體飽受衝擊。

再說說「亂剪亂刪」大多數觀眾都會有這樣的體驗，比如一個前期宣傳造勢鋪天蓋地引起廣泛期待的電視劇播出後反響平平，毫無波瀾，過不了幾天這電視劇便無聲無息的結局了，又或者同一個劇在不同的衛視播出的版本會有差別，再或者一個電視劇獲得了巨大的熱度之後，一個原本只有40分鐘的大結局被截成了兩集進行播放。這一塊，尤其以獨播劇比較多、市場地位比較強勢的衛視為甚。

但這樣一來，許多工作人員的名字就看不到了，故事也變得七零八落，製片方當然不爽啦；而許多片頭片尾的貼片廣告（比如說某贊助拍攝的景區），因為這些只是製片公司的利益，可給不到電視台，電視台崽賣爺田心不疼，最後這麼一刪，製片方當然也不爽啦。

看看這次提案的主體——中國電視劇製作產業協會，是何方神聖？中國電視劇製作產業協會是一級法人社團組織，是全國電視劇製作機構自律、合作、交流、維權的行業團體，於2013年5月成立，首批138家會員都是電視劇骨幹企業，產量和黃金時段播放佔有率均占全國總量的2/3，由此可見其重要性。

因此，作為電視劇產業鏈上的利益共同體，製片機構的代言人片協會主動提出「恢復中插廣告」、「禁止刪減」，看上去是為了電視台爭取政策空間，實際上也是利於他們改善經營狀況，維持行業的正常運轉。

不過，這些只是電視觀眾看到的問題，事實上在亂剪電視劇背後的核心問題，是收視率，而在收視率的背後則有更深層次的問題。

因為不懂裝懂而產生「對賭」

我們先來瞭解一下什麼是「收視對賭」。收視對賭就是電視台和製片方談價格時簽的一個妥協方案——你說這部劇100萬一集，我說頂多50萬，談不來怎麼辦？那就根據收視率算錢，先定一個基準價，如果收視率高了，就加錢，反之則減錢。

為什麼會產生「收視對賭」？有一位業內人士是這麼說的「市面上有很多根本不care錢的項目，包括領導們強力壓下來的劇目，電視台為了自保，才推行簽訂收視率對賭協議」。而微博大號「衛視小露電」則是這麼說的：「電視台有一個奇葩的採購決策系統，比如說從攝像或司機崗位上提拔起來的分管領導，他們的意見之前很重要。不得已，製作方只能祭出『收視率對賭』，讓市場說話。」

看得出，電視台做對賭，是為了賺錢、保本；製作公司做對賭，也是為了賺錢。

但為什麼這一次中國電視劇製作產業協會希望停止「對賭」呢？據公號影視獨舌描述，部分製片公司在這一規則的節制下，處在了賠本狀態，甚至破產的邊緣。更嚴重的是，有些公司為了獲取更多的收益而通過不正當管道污染收視率，導致行業評價標準紊亂。

這個「部分製片公司」是什麼公司？如果沒有作假的話，無疑就是比較弱勢、質量不夠好的製片方；如果有作假的話，那就是不善於作假的製片方。但是，按梅子笑的說法，「既然收視率是電視劇行業的通行貨幣，不反對假幣，而去反對交易，很可笑。」

在彭侃看來，收視率對賭這個事情，歸根結底是中國電視的結構性問題，因為全世界再沒有那個國家有中國這麼多全國性的免費電視頻道。

如果禁了對賭，電視整體收視率泡沫會破滅

先暢想一下，假如真的如電視劇製作產業協會的意思，禁了收視率對賭呢？

當然有好處啦，好的是會讓市場回歸一些理性，沒有那麼多人作假。

然後呢？估計等不到半年，電視台就想哭了。

其實，收視對賭造成的後果是一種泡沫化的循環。而如果不做假收視率，那麼中國電視被扒光衣服的慘象和醜態，估計大部分人都不忍目睹。比如說某收視率上1.2%的季播綜藝節目，當時其節目一期的真實網絡點擊才百來萬（編者注：原文此處插圖改換為題圖）。

而且沒有這個標尺的話，哪個廣告商敢和電視台玩？而且如今純網綜藝初步取得成功，客戶認清電視台的數據真相後，還會把資本轉接到網絡管道，因此電視行業的發展也一定程度上收到衝擊。

再說說製片方，其實禁止收視率對賭，對電視劇的大劇們沒啥影響，因為大劇非常強勢，根本不用做對賭。何況大不了轉型網劇，反正現在網劇也慢慢變成大製片方的遊戲了。至於小製片方，看上去不用綁在收視率的戰車上了，但之後一樣然並卵。影視投資人唐龍虎就表示：「是否進行對賭，我覺得不會實質影響資本對電視產業的態度。收視率的集中和兩極分化，是一個市場本應有的狀態。我認為這就是電視市場中的20/80法則。這是市場競爭的必然結果，只要競爭規則是公開公平的，對於一個產業就是促進。」

唐龍虎進一步認為：「如果總局幹預收視對賭，也並不能對收視率做假起到實質上的根除，因為收視率做假的根本原因並不是對賭協議。只會將收視率做假的成本，由片方轉嫁給電視台而已。或者，受迫於電視台甲方的強勢，片方以更加隱密的方式承擔收視率造假的成本。」

如果真的管理收視對賭，既然沒有了收視率這個統計手段，估計市場活力就會極速下降吧。而總局真正應該做的是，在收視統計領域營造更加公平的競爭環境，讓更多的收視統計機構加入，打破壟斷，引入競爭，才是治本之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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