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深夜食堂下檔了吧?下檔了,就可以說了。
電影版,只是電視劇的變奏,把食堂的食客的故事,串連成一套電影。
其中一節,是一個在東京生活的日本單身中女,到福島核災的的地方做義工。有男災民不小心愛上了她,追到東京來。女的一直在避那個男災民。後來,女人和男人攤牌,說:「我其實只是想做義工。你為什麼令我不能再回去做義工?」
這一節,非常大膽,非常好看。究竟,義工那麼有光環,他們對災民人生的影響,又如何量度呢?對災民的關心,應該去到那個程度呢?中年喪妻,連骨灰都找不著的男人,對忽然來到災區,提供關心、提供溫暖的女人產生愛意,倒也可以理解。只是,去做義工的人,有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要接受這些災民的愛意呢?
《深夜食堂》好看,不只是食譜,而是人性。日本的編劇和導演,都在挑戰人性中可惡的部份:賑災是有光環的事,但好事變成麻煩事的時候,又該如何處理呢?
每當地球上有事情發生的時候,很多人都會問:主流傳媒在做什麼。有沒有呼籲捐款?有沒有呼籲捐贈物資?好了,一窩鋒的捐了錢,捐了物資,借用一些專欄作者們最常問,又最可以令香港人收口的三個字:然後呢?
然後,我們繼續生活。
在網上看過好幾次,那些聲稱是山區小朋友對來義教的哥哥姐姐的悲鳴。我沒能力證實文章的真偽,朦朦懂懂的讀完,倒也令人反思:一些來山區教小朋友讀文明地區的書的哥哥姐姐,除了令他們的履歷表多了一項「我去山區教過書」之外,對山區的小朋友有什麼影響呢?對著哥哥姐姐們帶來的簇新的文具和書本,他們的生活真的有改善了嗎?答案,當然是正面的。因為,我們的慈善機構都一定會把故事說得要多正面有多正面,才令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好過。
只是,真的那麼正面嗎?在災難面前,我們動容,因為我們看了媒體的報道。要給一個反應彈式的反應也很容易:一句take care、good luck、加油、不要哭了、沒有事的、不要傷心……這些說話說出來很動聽,說了的人感覺也很良好。但聽的人呢?我有一個朋友,二十三歲的時候,得到了重肌無力症,一種類似 ALS肌萎縮性脊髓側索硬化症的罕見病症。病發的時候,全身無力,二十多歲人,不知原因的。整天在打點滴,吃一碗叉燒飯也沒有力。後來,慢慢用藥,物理加心理治療,叫好過來了。回想過去,他說:「當時所有人叫我加油,我都覺得很煩厭。因為,面對病朽的身體那一個,是自己。你叫我加油,你叫我接受,你叫我努力,我加油了,我努力了,可是情況沒有改善,我又可以如何呢?」
當時聽了,我沒有答腔。我只是默默的對著他,看他需要什麼,在我可以幫忙的狀態下,提供可以提供的東西、聯絡電話云云。
一個人行善,沒有人敢去質疑他有否好心做壞事的。頭有光環,一切的評論,都會被視為抽水。但行善到一個地步,是令受害者感受傷害的時候,問題就要處理。要幫忙,真的,不要帶電視攝製隊,不要只是說「加油」,不要「集氣」。真的要問,問很多問題:捐了錢,去了那兒?要捐物資,那需要什麼物資?可以捐到什麼地方?如果大家真的有心幫忙的話,問多幾個問題,多做幾件事,不是那麼難的。要不,就繼續自己的人生好了。反正,要煩心的事,人人也有。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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