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手心裡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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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晨陽

作者簡介：晨陽，1969年生，安徽蒙城人，喜愛詩詞胡琴。

父親生在農村，敦厚樸實，少言寡語。他普通、平凡，可在我的心中他卻是一座靜立的山峰，巍峨高大。 他似華佗的手，為我們刮骨療傷。從記事起至今日，為了這個貧窮的家庭，我不知道飽經風霜的老父親究竟飲吞了多少世人所不知道的苦難與辛酸。撫今追昔，思緒把我拽扯到幾十年前那段淒風苦雨的難熬歲月····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的一個缺衣少食的寒冷冬天，對富人來說也許不算什麼，可對於家徒四壁的我們卻是雪上加霜、度日如年，頭天到第二天都感覺是那麼的遙遠，彷彿分分秒秒都難以熬過。爸媽、我、弟、妹，一家五口人擠在土砌的兩間草屋裡，冷得瑟瑟發抖，“可憐身上衣正單”，這時父親就找來麥草烤火取暖。我們三個小孩每天都是灰頭土臉的，但寒冷對我們來說還不是最可怕的，那時候生命受到威脅最深的就是餓。饑寒交迫時每當我們驚恐哀憐的看著父親時，他總是用那堅毅的目光安撫著我們，但那目光中透著溫暖、慰藉和安全。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他總是對我們說：“挺一挺冬天過去就到春天了”。當時我年幼無知，隻認為這僅是一句安慰的話，現在想來，它是那麼的含義深刻而頗具哲理性。生活上頓不接下頓，當生命被生活推到極致時，父親為了鼓勵全家挺過難關，表面上展現出來的一份虛假的從容，那時候他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啊！ 希望渺渺茫茫，落寞的年代讓他心底升騰出來的是空落落的感覺。

饑餓嚴重威脅著我們，沒有哪一次饑餓會比那個冬天那一次那樣隆重地讓我心酸地回憶過。 那年月人情來往和饑寒一樣可怕。

有一天可怕的事還是來了。

一個親戚家的老人過壽，請父親去。得知訊息後，他好大一會兒沉默不語，最後沒辦法隻好刨了家裡面一棵最值錢的樹，賣了十二元錢，父親準備十元喝喜酒去了，一個上午我們姐弟仨坐在門口盯著父親臨走的方向，盼望著他能帶給我們“驚喜”，哪怕是一塊糖果···

傍晚時分父親終於回來了，我們歡呼雀躍的拽著他的衣襟，“孩子們，看！我給你們帶來了什麼？”，我們眼睛不眨一下的看著父親故作玄虛攥緊拳頭的右手，少頃我們餓狼撲食搬迫不及待地得衝上去掰開他那彷彿藏有寶物右手，那長滿老繭的手心裡變戲法似的跑出來三顆小糖。我們歡呼雀躍起來，接過糖，小心翼翼剝開糖紙，倏地一下送進嘴裡慢慢品起來。“看，爸爸這還有好吃的呢！” 這時隻見父親一支幹枯的手，瑟縮著從破棉襖裡掏出一個我們平日難以見到的純白麵饅頭遞給了我，“給弟弟妹妹你們三個分吃了吧”。“爸爸，哪來的饅頭？”我不無驚詫的問。“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一人一個饅頭，飽了吃不下，怕人看見，就扣在手心裡，又偷偷地藏在棉襖兜裡·····”父親的話還沒說完，我已是淚如泉湧了。什麼飽了吃不下，分明是捨不得吃，淚眼朦朧中，我雙手捧著這個帶有父親體溫的饅頭，感覺重似千斤。此時，這份沉沉的父愛似驚濤駭浪把我這個8,9歲的小女孩完全淹沒了。看著這個夢寐以求的奢侈品，我嚥了嚥唾液，把它分給了弟弟、妹妹····

愛到深處細如絲，父親手心裡的小糖和饅頭，那是人間最美的味，那是世間最暖的情，那是一份淒迷而又貼心暖肺的人間大愛，可惜我直到今天才徹徹底底體會到了它的隱忍與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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