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一的時候我曾經扮演過一次“壞人”。
部門要拍一期實驗類的節目——大學城地鐵口,謊稱自己和朋友走散,手機和包在朋友那裡,希望路人能借手機打個電話。
如果路人肯藉手機呢?
再加一出戲,朋友已經搭車離開大學城,希望能借點錢打車。
我一開始對這個實驗沒抱什麼希望。
藉手機?也許可以。
而一提到錢,我想多數人都會敏感。
我忐忑地站在地鐵口尋找目標,決定把物件鎖定在比較好說話的女生。
迎面走來一個長得挺可愛的女生,對視了兩秒,我正準備走過去,她似乎感受到什麼,快步走開了。
我不死心地仍然以女生為目標,但可能是女生天生比較敏感,接連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
有一個離我只有兩步的距離,我連“你好”都沒說完,對方就直接走了。
實驗一直進行不下去,學姐建議我:“要不你去找男生試試看吧。”
事情神奇地開始順利了起來。
二。
當我說出我想借用手機後,除了一兩個人拒絕以外,其他人猶豫過後還是答應了。
我按照預設的情節撥通了學姐的電話,按照電話中的指示拿著電話漸漸走遠。
這時候,大多數人都會緊張地跟過來,確保我和手機在他們可以控製的範圍之內。
掛掉電話,我繼續提出要借錢的要求。
談到錢以後,路人的態度很明顯發生變化。
多數人臉色稍稍一變,向我展示了口袋裡僅有的幾塊零錢,有人表示沒有帶錢包出門,然後快步走開。
我本以為會一直尷尬、得不到任何幫助。
但出乎意料的是,大多數人還是用了各種方式對我伸出援手。
有個路人的回應很機智。
他說他可以幫我攔一輛出租車,然後借我電話,讓我朋友到下車地點幫我給錢。
那一天的實驗裡,我因為一些拒絕而慌張過,也因為一些幫助而觸動過。
其中有一個男生讓我印象特別深刻。
三。
在路邊攔下他以後,我緊張地忘了詞,連原因都沒說,直接問:“你能不能把手機借給我。”
他卻沒有任何猶豫地把手機給了我,撥通電話後我熟練地往旁邊走開,但他居然仍然在原地沒有跟過來。
學姐乾脆地發出指示:“你再往旁邊走幾米。”
眼看著我已經走出十米開外了,他還是靜靜地在原地等著。
戲總是要演下去的,我走回去把手機還給他,小心翼翼地問:“我朋友已經離開了,我得去找他們,你能不能借我點錢。”
他還是沒有猶豫,把褲袋裡的零錢全部給我,十二塊五毛,問我:“夠不夠?”
見我愣在原地不回答,他可能以為錢不夠我又不好意思開口,開啟書包拿出錢包:“再給二十夠不夠?”
我非常驚訝,脫口而出:“你不怕我是壞人嗎。”
他笑了一下:“你長得不像壞人。”
那時我覺得是他天真而沒有警惕性,但事後的採訪裡,他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四。
“一個女生跟朋友走散了挺危險的,我覺得能幫就幫吧。就算她真的是騙錢的,我也就損失了幾十塊而已,如果是真的能幫到她我也挺開心的。”
他笑著說:“我沒跟過去是我不害怕她會拿著我手機跑掉,我覺得我一定能跑得過她。我覺得她走遠打電話應該是有什麼不方便我聽到的事,就沒有跟過去。”
採訪結束後,我哽咽著一直跟他說“謝謝”和“抱歉”。
抱歉我還是騙了你。
謝謝你沒有把我當成壞人。
我們一直都在小心翼翼地提防著這個世界。
所以我也從不責怪那些選擇無視的人們,那其實也算不上冷漠,我更喜歡理解成一種自我保護。
只是那天的實驗讓我意識到一件事情:這個世界還是有很多“傻子”,願意卸下一些些防備。
編輯按。
這是一篇真實的「實驗報告」。
記得我曾在地鐵口遇過一個老婦人,她提著一個包,說包被割了,問我能不能借點錢回家。
後來朋友也在地鐵上遇到同樣的“套路”,她發朋友圈意識到自己被騙,底下有留言說她傻。
我不忍心,評論了這麼一段話:“我們會因為善意而做錯很多事,比如被騙,比如因為錯誤的形式傷害了別人。但善意這件事情本身沒錯,謝謝你。”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我見過太多的善意,在批評當中被抹殺。
從小老師父母的教導,朋友關於被騙的經曆,網路上流傳的惡意,我們確實漸漸開始懂得如何讓自己“更安全”。
只是這種安全的代價,是犧牲自己很大一部分的善意。
今晚我們不討論情感、生活,而選擇把一篇「實驗報告」發出來,是因為我們覺得需要有人去證明,這個世界還有人願意“傻”。
這個世界確實險惡而鋒利。
但只要還有人願意傻,就還有柔軟的餘地。
文 / 李小環
Reference:健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