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1月,被網友稱為「蘭總」的22歲女主播在鬥魚TV開啟直播,2小時內吸引百萬網友圍觀。曾經以擺地攤為生的蘭總,以「土得掉渣的洗剪吹專屬」在直播間內用跑調的嗓音唱歌,快速躥紅。

如果說審美的美色直播滿足了人性的色慾,那麼「審丑」的主播蘭總,在合適的時機抓住了觀眾的獵奇心理,瞬間吸引百萬級的目光,也讓一群社會底層人群仿佛看到了一夜暴富的轉機。


▲直播中的蘭總

有人說,直播捧紅了一群網絡紅人, 是由於年輕人空虛的一代的無聊心理;也有人說,是由於直播滿足了年輕人的好奇心;也有人說,網絡直播的火熱主播網紅的崛起,和東莞掃黃有着密切關係……

然而在大大小小的直播屏幕與數以億計的網民面孔之間,各位直播網紅成名的背後,卻離不開經紀公司的幕後營銷。從早點的芙蓉姐姐、鳳姐、西單女孩,到現在的直播名人,在每一個知名網紅背後,都有經紀公司的推廣「套路」。

那麼這些「套路」是如何推火一個主播?主播成名需要哪些條件?知名主播真的年薪百萬嗎?他們的職業瓶頸和未來是什麼?

主播的門檻:男活好,女會撩

2015年4月,而立之年的曾昱霖,用了「在西安開一家麵館的資金」,成立了一家經紀公司,發掘各類青少年男女成為網絡主播,通過營銷、包裝、平台推廣等方式把主播培養成為網絡紅人。

在大大小小的直播屏幕與數以億計的網民面孔之間,主播經紀公司是一種類似電競俱樂部與網紅推手的存在,負責將簽約主播在各大直播平台上推紅。主播經紀公司規模小,集齊技術、對接人、主播管理、內容管理、業務負責人等重要角色,十幾人便能組成一家經紀公司。不到一年的時間,曾昱霖的公司旗下主播已達四十餘人,「收入最高的主播月薪已達到6位數,兼職主播中,情況較好的每月也有4到5萬元收入。」

直播盛宴的參與者,包括家喻戶曉的大牌明星、叫不出名字的三線模特、下班之後開始直播的白領、為考試發愁的學生黨、從夜場轉職的外圍女……他們身懷各技,顏值各異。

那麼,什麼樣的人能成為網絡主播?經紀公司從哪裡發掘人才?

學校中想出名的女生、夜場想賺錢的公關、工廠寂寞的女工、模特、COSer、禮儀、會打遊戲會逗觀眾的資深玩家、有一技之長愛顯擺的青年,都是成為網絡主播的潛在人才。

男女主播標準差異很大。作為女主播,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濾鏡,首先最好要有滿足大眾審美的「網紅臉」,加上軟件的美化和濾鏡,就能滿足廣大網民的口味。女主播年齡多在17-24歲之間,曾昱霖手下2015年出來兼職做主播的女主播,做到現在的都已轉成專職。「女孩子長得好,有特點,會發嗲,是基本要求。做遊戲相關的娛樂主播,會玩遊戲已經是加分點,不需要遊戲玩得太好,關鍵是會討喜。」


▲一名女主播的日程安排,充滿了商業活動內容

而男主播卻面臨嚴峻的競爭。在目前直播界,男女主播比例為一比幾十的現況下,經紀公司挑選男主播的標準比女主播要嚴苛。相對來說,女主播只要做花瓶即可以有成名潛質,但男主播除了年輕帥氣以外,口才最好達到「單口相聲的標準」,還得會唱歌,哄觀眾開心的同時,還得不讓人覺得噁心。

同時男主播玩遊戲是個尷尬的狀態:沒有專業選手玩得溜會被觀眾噴;玩上遊戲顧不上與觀眾聊天會掉粉;若是練就一身打遊戲哄觀眾兩不誤的功夫也難,單一的內容觀眾看久了會嫌無聊。

掘金與分利:打賞+廣告+電商

網絡直播盈利模式,由古時可見端倪:明清時代戲園茶館的打賞小費、老北京天橋賣藝的「捧場」、舊上海夜總會歌星被大佬送花送禮物、網游世界狂刷存在感的大喇叭……在互聯網時代,技術的進步拉近了人與現場的距離,人們不在需要去現場才能看到喜歡的明星紅人,電腦手機前打開直播軟件,每一個直播間都是一場吸睛表演。

據網絡整理的2016年3月遊戲主播排行榜TOP5:MISS每年身價超3000萬、若風2500萬、小智2000萬、DOPA1600萬、五五開1500萬——這五位主播年度簽約費用加起來已逾一億人民幣。

除了令人瞠目結舌的簽約費,主播收益大致有幾種來源:1、用戶打賞;2、與公司/平台簽約獲得底薪工資;3、廣告代言費;4、開淘寶店,通過電商變現。

當平台上用戶打賞到賬后,直播平台、經紀公司、主播個人三方如何分錢?

目前為直播平台與經紀公司五五分成,經紀公司分到的5成收益會再與主播分配。「直播平台興起的早期,公司會拿大頭,占上7成。現在公司多了,主播成了搶手資源,慢慢地分成比例反轉過來。」曾昱霖表示,公司與主播間的分成比例有1:9/2:8/5:5等模式,想挖角的經紀公司甚至會給主播120%的分成。

「與想象中不同,很多經紀公司把收入80%、90%甚至100%分給主播的情況下,經紀公司反而會賺錢」,曾昱霖透露,分走收益大頭的多為當紅人氣主播,這樣的主播自帶大量粉絲,省去了經紀公司推廣的成本與精力。經紀公司也可以接受將收益多分給人氣主播一點,一個當紅主播的收益可能養得起數個新生主播。

「五五分成的模式,多見於拿底薪加提成的普通主播,如果一家經紀公司手下都是批量採用這種模式的普通主播,微薄的主播收益有可能導致公司整體入不敷出,經紀公司搭着底薪光給主播讓利,公司也會扛不住。」

另外,在廣告收益方面,普通主播與知名主播並不相同:2-3個普通主播組團在直播時做幾天推廣,廣告費60萬左右;但一個知名主播口播+二維碼展示便真的有幾百萬的廣告收入,這些廣告收入經紀公司會與主播按比例分成。

為了人氣,很多經紀公司會安排「托」去主播直播間狂刷禮物。「但刷禮物對經紀公司來講是不盈利的事,畢竟主播從中得到的收益還要經過層層分派,投入與收益整體算下來還是賠的面大。經紀公司使勁砸錢並不會把主播推火,直播不是燒錢的行業。」


▲一個小型經紀工作室的推廣模式

「一家成熟的直播平台要考慮人員工資、帶寬費用等問題,基本不會刷量,」曾昱霖坦言,「出現刷量行為也容易被發現。在直播平台上的土豪足夠多,直播平台不至於自刷熱度,想要推廣主播可以換成其他套路。」

勾住目標:如何抓准土壕的心

一擲千金的土豪在哪裡?

和遊戲中的公會一樣,直播間的土豪之間也有俱樂部QQ、微信群互相介紹名主播直播間,有時在同一個主播的直播間里,會出現土豪互相撕逼刷錢,吸引網友圍觀。在直播平台上,有錢的土豪花錢找存在感,零氪金用戶起到湊熱鬧起鬨,捧場烘托氣氛的作用。

「土豪在現實中靠錢有了地位,在虛擬遊戲中也要找到同樣的地位。在網絡上得不到同樣的重視程度的時候,就會想方設法在網上告訴其他人:我有錢。直播平台對這樣的土豪是個新的發泄口。」曾昱霖說,「之前有一個土豪,他讓網友說出自己喜歡的主播,這土豪就去那個主播的直播間先花兩千塊,如果看得順眼就再花三千,如果看着不順眼就關掉直播間走人。在一天的時間,光在六間房的直播房間里就花了一千多萬」。

還有很多「無厘頭」的土豪,隨處打賞,並不是看上主播本人,而是想借熱門主播的名氣出名。「有一些土豪在直播平台初來乍到,就找熱門榜上第一的主播,上來花個幾萬塊錢,這樣平台上的人都認識他了,他也就進入這個平台了,那些為他起鬨的圍觀群眾就跟他在網上養的一群小弟一樣」。

在現實生活中,大多在生活里多是富二代,二十多歲居多,愛花錢愛顯擺。年紀大一點的土豪,會通過玩遊戲與主播建立聯繫,之後去直播間刷錢博得主播好感。土豪與主播在現實中名為談戀愛,實為包養,這類狀況屢見不鮮。

因此,能否打入土豪的社交圈,成為經紀公司的實力硬指標。

紅利消失,轉型娛樂:網絡直播經紀的出路

隨着主播間競爭越發激烈,賺取不菲收益越發艱難,眼熱高收入的主播或會跳槽,或選擇單飛——一夜暴富下,隱患隨之而來。

許多粉絲暴漲,大款捧場的主播出名後悔逐漸膨脹,選擇脫離經紀公司單飛。在曾昱霖看來,這些主播沒有個人運營的經驗,創造直播內容與運營個人品牌的擔子很容易讓一個人應接不暇,換了直播平台做主播其實帶不走太多粉絲。「在固定直播平台上的粉絲不止關注一個主播,對單人主播的忠誠度也沒有那麼高。對自己能力認識不足的主播單飛后,不如簽約公司,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

雖然吃到了直播行業初期野蠻增長的紅利,也有主播跳槽、單飛、違約這樣的摩擦事故,但擺在曾昱霖這樣的經紀公司面前更大的挑戰,是未來的發展方向。

在直播行業的發展初期,直播內容高度碎片化與同質化,化妝、聊天、唱歌、吃東西等生活瑣事容易消磨用戶的新鮮感,如果無法真正建立細分傳播價值,一旦市場人口紅利消失,新鮮感和荷爾蒙耗盡的用戶便會開始逃離。而那些缺乏資金和資源的經紀公司,註定成為市場探索路上的墊腳石。

隨着直播行業歷經野蠻生長時期漸入規範,直播平台作為娛樂市場與多種產業鏈的競合中心,向規模化轉型勢在必行。2016年,虎牙籤約陳赫、林俊傑在熊貓TV直播、攜手知名藝人代表着直播行業向更主流的娛樂方向發展。相比初期的主播賣臉露肉就能火,現在娛樂直播平台的內容需要專業化,直播做內容越來越節目化,包裝和內容質量都在走高。

「粉絲經濟,聯手視頻點播平台擴大業務線,承接微電影視頻拍攝、節目專業製作業務,藝人培訓,可能是是主播經紀公司未來發力的新選擇」,是擠進更激烈的明星娛樂圈,還是站穩草根網紅的自留地,擺在曾昱霖和他這樣的新興經紀公司的路,漫長而無際。


 選拔門檻、利益分成、營銷推手、勾住土壕……網絡主播「如此包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