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認識他的。」我的學生S說:「當年還一起踢拖(穿拖鞋)在UC Can(中文大學聯合書院飯堂)食頹飯(便宜的學生飯菜)。」

S在說那位年薪二千多萬的補習教師。

在香港,最近有一位補習教師,被他的同行發公開信,指以八千五百萬港元「挖角」,變成全城焦點。大家都赫然發現,原來讀「中文」,是有發達的一天的。而這位補習名師亦發聲明,指現在生活很好,不需要轉會,賺多賺少,也沒有所謂。

有評論就將早陣子有三個碩士學位的前老師自殺事件相提並論,認為香港人對教育不在乎,只在乎錢。

這就是根本的核心價值。在大學上課的時候,總是碰上學生「關注」什麼課是最易過的。就像我的同學,都會問哪一科大通(大學通識科)做功課少,講師有娛樂性,成績會好。從小到大,學生對老師的態度,都是「你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老師家長提出要求,背生字、默好書,在閉門定時定點的空間默寫被要求背誦或理解的內容,之後得到一個數字。數字好的學生,就會得到更多考試的機會。因為數字不好,就入不到好的大學。大家心中,都有個底,僱主們都會說,現在看履歷表,外國回來的會先看,港中科(大)是基本,理城浸(大)如是認識的朋友介紹就會見一見,其他的,倒是不用考慮了。在大學,學生們關心的就是在履歷表上的數字。因為跟他們將來找工作有關。

教育,對學生而言,就只是考試一部份。如何多快好省地完成工作,是他們的需要。你想他們在大學真的看多兩本書,自發地思考問題,需要的力氣,沒有人能想像。因為,在大學課堂內的學生,都是在這個考試制度內成功的人。這些人的共通點,就是知道如何多快好省地完成考試。

既然市場需要「如何多快好省地完成考試」的秘笈,自然就有供應。「他真的『食正條水』。」學生S說:「現在的中文考試,真的需要大量技巧。以前都有需要,但考試制度相對簡單,只是讀本、作文跟閱讀理解。以前中文老師都知道,其實讀本和閱讀理解大家都不會考得很好,於是作文高分,就可以了。可是現在,什麼邏輯題、奪命四式,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我想很多老師都不知道是什麼。就算知道是什麼的,都不會令學生知道是什麼。他們才有需要。你可以說學生們求個心安。可是,不這麼做,他們如何走下去?通識已經那麼沒範圍了,中文、英文都那麼沒憑依,他們就像在虛空的大海中,迫自己做一塊海棉,一直吸一直吸,永遠都不夠,補習就是他們的答案。如果錢買得到答案,何樂而不為?」

現在,香港需要的,是一些很會把「知識」包裝的推銷員。早在二十年前,我已經知道,香港只有salesmanship是可以生存的。傳道、授業、解惑,只是虛渺的口號。說到底,幾多個碩士,幾關心學生,都不及令學生可以進入大學。進了大學,他們又會如何呢?會認真辯論問題嗎?會思考越來越荒唐的世情嗎?不會,學生會告訴我:「阿Sir,我都係黎碌過架咋,唔好太harsh對我好冇?」

香港是一個笑貧不笑娼,為求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也沒所謂的地方。就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套老港產片,黃韻詩演的十三妹教三個小花如何在香港娛樂圈生存,要走光要拋胸要搏出位,小花們說:「咁咪好Cheap?」妹姐教大家在香港的生存智慧:「Cheap?Cheap得過你窮?等你過百萬片酬果陣,咪日日去藝術中心蒲扮高級囉!Cheap 唔Cheap用口講既jei。」

「補習老師把教育當商品好Cheap?Cheap得過你在一家學校,天天被校長捽數,畀老屎忽搞搞震叫你做埋佢應該做D野,日日做埋D無結果既優質教育基金申請書,寫埋晒D無聊校本評核報告,仲要年年等續約?唔好_玩我啦健吾。」S如是說。

我無言。香港本來就是這麼一個地方,只是大家不接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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